“金师爷就是这样的一个摹写高手,可是——”
盛怀宣有些迟疑:“你我越俎代庖,可否妥当?”
“大人,现在您我和北洋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恕安之直言,假如老中堂万一归隐,北洋没有了主心骨,无异于树倒猢狲散;这津海关道可是国朝美差,有多少饿狼盯着,那时大人将如何自处?况且两份供词一起交上去,如何取舍,或者另有新的供词,都不是大人您的事情了,您只要在老中堂那里站好队,表示您一片赤诚就足够了。”
何长缨笑眯眯的喝了一口宜兴阳慕毛峰,望着盛怀宣说道。
盛怀宣惊讶的看着何长缨,这小子不过才二十出头,片刻之间就把自己这个老头子都没完全理顺的厉害关系,说的一清二楚,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盛怀宣也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只是略微一想,立即就点头说道:“如何改?”
“很简单,石川伍一的供词定是假多真少;我们把那些一看就知道是胡编乱造的东西去掉,只说汪开甲刘棻和他勾结就行了;其余原件上的人,老中堂自会查明公断。”
何长缨点起一支烟,真没想到自己来大清国的第一笔贪污,居然是借着石川伍一的名义来完成的。
津门总督府衙,二堂签押房。
石川伍一的案子,最终还是朝着李鸿章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个方向发展,被捅到光绪那里去了。
李鸿章得到消息,今日早朝,皇帝‘震惊’之下,严谕个有关主管官员严密排查,寻找潜于各处的日谍,并且要求刑部对津门城防营和津海关道进行质询。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李鸿章戴上玳瑁眼镜,拿起盛怀宣刚刚送进来的两张供词,细细观看。
“中堂,几只跳梁小丑而已,简直就是自不量力的妄图蚍蜉撼大树。”
盛怀宣恭敬的坐在一边赔笑说道。
说心里话,盛怀宣对李鸿章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在同治九年的时候,盛怀宣就作为幕僚进入李鸿章的幕府,这一转眼就已经二十四年,不是李鸿章的知遇之恩,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位。
尤其是十年前,盛怀宣为了接济电报局,私自挪用津海关道的钱粮,不是李鸿章他绝对跑不了个革职查办。
“一派胡言,妄想诬我总督衙门的清白!”
看完石川伍一的供词,任是李鸿章涵养深,也被气得火冒三丈。
“当时何书办一看,就莞尔笑着说这是石川伍一的离间之计,简直是视我大清无人。”
盛怀宣做出一副鄙视东洋日间无知的晒笑表情:“所以何书办就自作主张的根据石川伍一的供词,重新撰写了一份更加真实的供状。”
“这个何宁远家的小子,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儿。”
李鸿章笑着说道,昨晚他让女婿》,简直是数十年来罕见的一等一的好文章,心里就有些后悔让他去津海关道去趟石川伍一这个案子的浑水,没料到才一夜醒来,这小子就把石川伍一的嘴巴给撬开了。
“我系东洋人,今年二十八岁,来中国多年,去过烟台,京城等多地;去年九月随井上敏夫来津门,住在松昌洋行,无意结实了津门城防营的汪弁目,然后又认识了津门军械局书办刘树棻,他给我开过枪炮火药数目清单,——”
李鸿章看完了由何长缨口述,金师爷抄刀的‘供词’,脸色顿时好看了很多。
这份供词,在他看来显然也不行,内容太空洞。
不过既然有石川伍一的原件,对比着加点料,就是一份证据确凿的铁供,任谁都无话可说。
而且,更让李鸿章看重的是,他更在乎事情出现了以后,手下人的态度。
这个‘态度’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盛怀宣跟了自己二十多年,这么做李鸿章不奇怪,而那个何家小子跟自己素未蒙面,居然也敢如此的胆大包天,就不免让李鸿章啧啧称奇了。
李鸿章当然知道这个何家小子有野心,没有野心他也不会主动地送上这个‘投名状’。
而且他李鸿章也丝毫不介意自己的部下有野心,没有野心,和朝中那些得过且过混吃等死的蠹虫又有什么区别。
“大胆心细,又多智谋,还当过哨官,这小子倒有些像袁慰亭。”
李鸿章高兴的笑道。
听到袁世凯的名字,盛怀宣就有些不喜。
这几年北洋里的弟兄们算是都渐渐的看出来了,老中堂这是在重点的培养袁世凯这个武夫。
这个比自己整整小了十五岁,来自河南项城的浪荡青年,在朝鲜呆了十二年,就混上了位同三品道员的‘朝鲜总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一时风光无限。
于是盛怀宣笑着说道:“这何小子更难得的是写得一手好文章,那篇《英灵祭》,看了就让人热血澎湃;既悲我无辜北洋男儿的惨烈不幸,又振奋我北洋男儿宁死不降,于东洋倭寇死战到底的精神。”
说到这里,盛怀宣就不由的想起了昨天来拜门的唐绍仪。
本来这个唐绍仪作为袁世凯的得力手下,既然主动的送上门来,盛怀宣倒是不介意挖墙脚的。
不过这个唐绍仪太精于算计,不愿意吃亏;他也不想想,没有‘走在前面’的付出,凭什么自己要许以高官厚禄的用他?
不过既然这个唐绍仪都溜回来了,那么袁世凯那个滑头,想来也定是早就逃回来了。
昨天盛怀宣本来想私下的问一问唐绍仪,只是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