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林清语在空乘小姐的帮助下将母亲的轮椅推下飞机。对空乘小姐道过谢,林清语蹲下身,将母亲膝上的毛毯向上拉了拉,直起身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深秋的空气带着丝丝凉意,却有种莫名的亲切的味道;身边有同机的乘客走过去,闲谈间操着熟悉的京城腔调,抬头看去却都是些完全陌生的面孔……
“京城,我回来了,回到这个我生于斯长于斯,又不得不离开的城市,我回来了,在我可以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的时候。”林清语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然后推起轮椅,向机场大厅走去。
黄昏的阳光从她背后洒下来,映着她的背影,那身形纤柔单薄,却笔直秀挺,形成一种娇弱与坚强并存的美感。
走出机场通道,一路上母亲很安静,低头看看,她竟已双目微闭沉沉睡去。林母这一年来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不睡时神志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这也是林清语必须携母回京的原因,毕竟京城的医疗条件比起她们居住的小镇要好上太多。
“明天就送母亲去预约好的医院看专家,所以,今晚要抓紧时间尽快安顾下来。”想到这,林清语加快了速度,向机场外走。
即将走出机场大厅,林清语却骤然停下脚步。一缕熟悉的乐声穿过机场的吵杂,那样清晰地传入耳内,然后直抵内心。心里有一处被深埋经年,不敢回忆触碰的地方猛地被击中,一种甜蜜、辛酸、温柔、疼痛混杂的强烈感觉,将她的心揉成一团,瞬间凌乱……
林清语转头寻找声音的方向,却是机场门前的大屏幕,里面播放着那首lovetobelovedbyyou,马克特伦茨用低沉的男音深情地唱:“baby,telliloveyouhanlife……”。林清语痴痴地望着那屏幕,耳边响起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用中文唱“告诉我如何才能对你说,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知道,你的光芒如此耀眼,当你抚摸我时我能触到你,我知道美梦已成真……我喜欢,被你爱着……”眼前有玫瑰盛开,一朵、两朵、三朵、无数朵,变成了玫瑰花海,林清语置身其中,看着她深爱的男子手持玫瑰花束,在玫瑰从中向她行来,边走边唱“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林清语在他眼里看到满满的爱宠,在他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幸福甜蜜的笑……
“小语,我饿了,我要吃饭。”林母的声音将林清语唤回。
清语忙蹲下身,对母亲说:“妈,等下我们去饭店。”
林母摇头:“饭店的东西哪能吃?都是味精味儿,回家妈给你做。”
林清语握住母亲的手,指尖微颤,最近已经很少听到母亲这样正常的说话了:“好,妈,我们回家,回家。”
林母点点头:“嗯,还是回家吃饭好。对了,你爸呢?他怎么没来接我们?真是,说好了一起去泰国又说公司有事,说好来接人又不见。”
林清语握住母亲手的手指瞬间僵硬,泰国之行那是十年前的事儿了,而且当时父亲确实因公事未能与她们母女同行。林母的记忆并没消失,反之她有着比正常人还要强大的记忆力,只是她经常把时间空间搞得混乱,她有可能今天生活在十年前,明天又跳回二十年前。林母在那些过往里找回曾经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而那些被她忆起、提及的过往,却像一根根尖刺,不知何时就会冒出来,深深地刺入林清语的心脏。
“妈,我们先回家啊。”林清语轻声哄着母亲,推起轮椅向大厅门外走。再回头,大屏幕上依旧是马克特伦茨的身影,lovetobelovedbyyou的前奏重新响起,原来是一首歌循环播放。
如果,现实也能停留在某一刻,不断地循环下去该多好,停留在那些美好的时光,把之后发生的伤痛隔绝在外,深情的永远深情、真爱的得到永恒,可是,怎么可能,发生的已经发生……林清语的嘴角带出几丝苍凉,有泪,在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