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恒默然,然后将清单收回皮囊之中,看了看周边忙碌的兵卒,忽然说道:“说到粮草……文远将军,某之前重翻西羌旧事……不知为何大汉为何粮草消耗如此之大,而胡人似乎来去自如,竟像是毫无粮草之累一般……甚是不得其解……”
张辽笑了一下,说道:“这个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当年跟着骠骑将军到了关中的时候,行军路途之中闲暇,便也谈论了此事……骠骑将军说,除了大汉当时西北贪腐成风,侵吞物资之外,还跟汉人和胡人的社会体制截然不同有关……”
“什么制?”马恒有听没有懂。
“社会体制……社,社稷也,会,民集也,体制,士农工商之规也……”张辽捡了根树枝,在地上随手写了四个字出来,然后解释了一下,说道,“骠骑将军说,因为胡人大多数都是奴隶的社会体制,胡人征战的时候一个主人带着许多奴兵,只有作战胜利了,这些奴隶才有改变身份的机会,所以这些奴隶自然在战场上拼死搏杀,同时胡人也不需要多给奴隶什么钱粮,自然又是能战,整体的消耗又比我们要少得多……”
马恒皱着眉头说道:“这样岂不是……”马恒说了一半,然后闭口吞下了下半句。
张辽笑了笑,“叔常何必如此拘谨?当时谋亦颇有忧虑,不过骠骑将军随后便尽释了某之忧虑……”
“骠骑将军如何说的?”马恒忍不住追问道。
张辽眺望着远方,这里是大汉和羌人争夺了几十年的地方,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在胡人眼中,大汉疆域里人口多,财富多,怎么打都是胡人占便宜,以战养战就可以基本维持胡人大军的生存,而相反过来,汉军如果攻击胡人就没有这样的便利了,大漠广袤,荒无人烟,冬季漫长,就算掳掠了胡人的族众和他们的牲畜,汉人的大军也很难长时间占据土地和维持生存。
在汉人的几百年来,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大漠里,大汉国和匈奴人,和鲜卑人,还有部分羌人就是在这种互相攻伐中度过的,大汉似乎胜利了,但是也似乎失败了。
大漠依旧是胡人的天下,任大汉国一度如何强盛,最终也没能征服大漠里的胡人,更没能把大漠变成大汉国的疆域。
“骠骑将军说……”张辽目光幽幽,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形,“只靠武力,可以一时征服,但是难以一世征服……想要击败这些胡人,兵马强盛是必须的,但是也不能只靠兵马……就像是这些野草,大火烧尽的只是地上表面的东西,但是如果坏了他们的根……”
“坏其牛羊?”马恒忍不住说道,“这个,早些年也有人提过……”
张辽大笑,说道:“骠骑将军胸怀四海,谋略高远,凡人岂能相比?坏牛羊不过是小人之道……”张辽用脚将地面上的“社会制度”四个字给抹平了,“骠骑将军的意思就是这个……叔常明白了么?”
“咝……”马恒吞了一口唾沫,迟疑半响,说道,“这……这要如何做?”
张辽摇了摇头,说道:“某如何能知?不过,某相信……骠骑将军定能做得到……”
马恒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旋即感慨的说道:“某于荆襄之中,常聚会清谈,以谋略自诩,夸耀才智,如今看来……不过井底之蛙尔……骠骑真是……寻常人等,谋一战已然竭智,才学惊艳者,可谋一国,而骠骑将军,则是谋天下之势……”马恒低头看着地面上已经模糊的字迹,“如此‘社会体制’……真是……”
……_(:з」∠)_……
蕃人兵马的集结地。
在鹘提悉勃野的心中,有一个愿望,有一个计划。大汉和西凉的这些羌人打了三四十年,这在鹘提悉勃野看来,这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事情。
在藏区之中,几乎都是各种人的集合体,这其中包括了羌人,鲜卑人,甚至还有早期的匈奴人,他们的祖辈是生活在大漠之中,因为各种原因,主动或者被动的离开了原本他们游牧的地方,来到了藏区,而这些原因之中,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和汉人有关,所以这些人先天上就和汉人有着许多积怨和仇恨……
鹘提悉勃野明白,整个的藏区想要强大起来,要被周边的人所重视,不敢轻易的开启战端,就一方面必须展现出自己手中的刀枪,让周边的人知道厉害,要不然像是肥肉一样,今天这个来割一刀,明天那个来砍一块,蕃人就会永远都是散沙一般,一推就倒,谁上都行……
另外一方面,也需要借这样的一个契机,将不同的人集合在一起。
鹘提悉勃野认为,蕃人之中那些和大汉交战了多年的羌人就不提了,而那些匈奴人和鲜卑人的后裔,其中也有很多将仇恨深埋的,这种埋在骨子里面的仇恨只要有爆发的机会,这些人就不会放过向的。
所以,只要给这些人机会,只要展示出汉人薄弱的地方,那么这些人就会疯狂起来……
而且对于蕃人来说,也需要陇右和河西的优良战马来改良品种。
谁拥有庞大而强悍的铁骑,谁就能雄霸大漠,这是千百年来大漠上不变的真理。
鹘提悉勃野手下也有战马,但是这个战马么……
如果大汉强横,鹘提悉勃野是绝对没有这个胆量来开启战端的,但是既然大汉自己内部乱了起来,那就自然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汉人自己腐败,朝堂混乱不堪,那么怎么还能抵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