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大人!还请救侄儿于水火也!』裴垣上来,便是先声夺人,然后在大堂之中的木地板上,将头磕得咚咚作响。
裴茂隐蔽的咧了咧嘴,然后说道:『贤侄,请起,快请起……』
『叔父大人!今次裴氏有难矣!』裴垣拱手说道,『还请叔父大人做主啊!』
裴茂睁大眼,然后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来,『哦?究竟何事?贤侄为何有此言?』
裴垣微微眯眯眼,『叔父大人不知长安之事?』
裴茂断然摇头,说道:『某居于家中,足不出院,如何知晓长安三辅之事?』
裴垣微微咳嗽一声,将冷哼吞了下去,然后就当做裴茂什么都不知道,将讲述了一遍。
裴茂『大惊失色』,几乎欲离席而起一般,然后追问道:『骠骑将军安危如何?可有因此伤及贵体?』
听得此言,裴垣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半响才怏怏的回答道:『叔父大人!骠骑将军一切安好!遭殃之人乃裴氏子弟啊!』
裴茂一副骠骑安好便是晴天的样子,欣慰而笑,『骠骑无事便可……啊?贤侄所言,族内子弟何人遇祸,可是被乱民所伤?可恶!某定然上表骠骑,让骠骑重重将这些乱民治罪,为族内弟子出了这口恶气!』
裴垣也不傻,肯出来裴茂是在装糊涂,气得嘴角抖了抖,然后冷言说道:『如此说来,叔父欲坐视不顾族内子弟生死不成?』
裴茂也立刻翻了脸,比翻书还更快,『某坐视族内子弟生死?何有此言!若汝不能言之一二,定然治汝辱骂家主,不尊长者之罪!』
裴垣先是拱手赔礼,然后说道:『此非族内一二子弟,乃关系裴氏全族要害是也!古之有礼,刑不上大夫。今日以劳役驱士子,明朝就是清剿各族,夷为黔首!』
刑不上大夫,是等级特权。
华夏古代,是有极强的官本位特权等级的,比如说科县处厅……呃,错了,是三公九卿,各地郡守。然后根据这些三公九卿的地位不同,制定了不同的『礼遇等级』,即便是同是九卿,不同大小的职位也是有着严格的座次顺序,不能乱坐。
不同级别的官吏,更有不可逾越排名及待遇,比如是否可以娶妻娶妾,居住什么样式的庭院格局,以及是否可以配备护卫,有没有什么秘书厨师仆从配备,出行坐什么车,仗几面旗等等,都是看级别的高低而定。
同时等级的高低,也确定了财富的多少。据不完全统计,在大汉中平四年之中,大汉亿万富翁当中有九层以上是士族高干子弟,涉及所有国家重要的领域,控制着大量的金钱和地产,把控着九层以上的地方区域,也牢牢控制着朝堂的大小萝卜坑。
汉灵帝时期,大汉也不是年年歉收,也有丰盈之年,但是为什么还是到处出现粮食短缺,粮价飙升?
其实就是因为收粮的不是朝堂,而是交给了士族大户,而士族大户便控制了绝大多数的粮食产量,采取『市场饥饿法』,把粮食市场价格『托』起来。
朝堂为了获取更多粮食,不得不给与士族大户粮草补贴,每次代为收取赋税十石粮食,朝堂减免大户二斗,甚至在一些特殊时分会给与更多的减免和补贴,而这些减免和补贴,向来就最多只是到了士族大户这一层,从未真正落在田间地头,即便是有些漏网之鱼,也不过是两三个五铢钱,便让那些辛劳一年又一年的农户感恩戴德,直谢青天了。
一些乡野大姓大户,甚至还能把持地方治安军务,所有原本属于国家统领的郡兵监丁等等,全数变成其私人武装,歪歪嘴就可以出动,甚至还可以跨郡县,以『损害士族声誉』之罪,直拿犯人。像是太史慈……
如此特权,如此等级,一旦享受习惯了,哪里会愿意抛开舍弃?
骠骑将军斐潜这一次判罚以闹事学子为劳役,就是打破了原先的这种等级特权,使得这些士族子弟不得不和普通黔首一般,低下头颅,从事劳役。
裴茂皱着眉头听完裴垣的絮絮叨叨,然后沉声说道:『吾等河东裴氏,自非寻常门户,亦不是常罪所能害也!然,即便无罪,也难免人祸!其中曲直,贤侄当深虑之!』
说道此处,裴茂颜色更肃,『此次长安之乱,汝以为仅是裴氏受苦受难?又以为是骠骑执意打压士族子弟?一事一物,需观本源!无非骠骑漫天要价,吾等落地还钱尔!纵观骠骑自北地而起,何事不是深谋远虑?岂有轻率之举乎?』
『关中韦氏,杜氏,等等诸氏,皆久居三辅,然此事之中,皆无动作!』裴茂眼中精光四射,『若是此时裴氏贸然而起,便罪不止二三子,而祸于全族也!』
裴垣听了,又是惊,又是怒,沉默了片刻,争辩道:『真若如此,更应相争!否则骠骑得寸进尺,吾等将无容身之地也!』
裴茂摇了摇头说道,『刑不能及众,律不可诏民,骠骑将军此举,未必没有审辨众情众势之意,但凡各家之中,若有离群者,妄为者,便是首当其冲!』
裴茂盯着裴垣,表示说的就是你。
裴垣脸上依旧有愤愤之色。
裴茂沉吟片刻,压低声音说道:『汝荣养于庭,厚教于室,未经风雨,难免不能敏察时势、遇事无谋……此事说大则大,说小则小,全于骠骑一心也……』
『骠骑此人,向来擅于隐忍,动则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