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在下雨,长安城内也在下雨,只不过并没有像兖州的雨那么大而已。
雨淅淅沥沥,覆盖了整个的长安城,也滴敲到在长安城内的一栋小楼顶部的瓦片之上,叮咚有声,就像是在弹奏着一曲美妙的乐章,而小楼之内的二人却相对而坐,默然无声。
三层小楼,八面雕梁画柱,朱漆凭栏,窗格之上以金银线饰,在小楼整体一片红黑的色调当中勾勒出仙鹤和牡丹花样,显得庄重典雅且富丽堂皇,雨沿着瓦片形成一道道的雨帘,更多了几分优雅。
长安城内对于王允感觉不满的远远不止杨彪,还有比如像是赵温一样的人物。赵温最初京兆郡丞,也曾经是三辅之地的重要人物之一,但是现在却仅仅是一个侍中,地位就有些不尴不尬。山东士族固然对于这些原本长安出身的官员不冷不热,而三辅的这些人多半也都没有多少主意,惶惶不可终日,这样的局面之下,赵温想摆脱侍中这个加官,而获取一些实权,就相当的有难度了。
赵温原本满心思的在王允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借着王允的虎皮来获取更多的空间,一展胸中的抱负,可是随着王允的刚愎自用,或者是根本瞧赵温这些人不入眼,于是赵温的小算盘就只能付诸流水。
赵温眼见一个个原本董卓方面的官员倒台,留下一个个诱人的空缺,却死活找不到什么途径,只能是将满心满肺的**压在了深处,表面上他还是言笑自若,但是实际上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
王允窜起得太快,虽然曾经也算是高层人物,但是在和袁隗、董卓在这场权力内斗当中并没有展现出充沛的人才基础,就像是空中的楼阁,虽然美丽,却摇摇欲坠,因此当杨彪稍微透露出一丝善意的时候,赵温就立刻选择了更加有人员基础的弘农杨氏……
杨彪原本也是三公级别的人物,几经官海沉浮,这些日子,杨彪和城东的李傕和郭汜暗通有无,眼见可以借着西凉这些残兵将王允扳倒,不由得舒眉展眼心情愉悦。
可是今日此时,杨彪又沉下了脸色,到他面前伺候的下人,都忍不住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什么,从而惹到了杨彪不知从何而起的怒火,幸运的是杨彪下令将下人远远都赶开了,这些下人才送了一口气,不至于祸从天降。
小楼内的杨彪容色如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平静,但是没有了笑容的的他就像是不知凡深的潭水,幽寒无比,也不说话,只是不停的把玩着一个玉如意,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一言不发。
赵温却是神色自若,只等着杨彪出言说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杨彪才将玉如意重重的往桌案上一放,沉声说道:“子柔!汝何出此言!京兆城坚兵足,何虑之有?董贼授首,些许西凉贼子,稍有反复,又有何惧?此时此刻,汝不检察城防,点校兵械,同心同德,却来此胡言乱语……”
杨彪停顿了一些,站起身继续板着脸说道:“……子柔,朝野上下,正当同力,共度难关之时,岂能相互掣肘?汝之言语,某自当箕山洗耳!恕某无礼,汝且去!且去!”
见杨彪背过身去,挥着长袖驱赶,赵温却不动声色,缓缓的站了起来,向杨彪施了一礼,然后向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要离开小楼。
杨彪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赵温一步步走到了楼梯口,忽然开口说道:“子柔,且住!”
赵温闻声恭谨转过身,并没有直接走回来,只是微微拱手,等着杨彪发话。
杨彪负手走了几步,半晌才低声道:“汝欲何为?”
赵温淡淡一笑,也低声回答道:“某于京兆之内,多有旧识,可为杨公所驱使……人言道,天若与之,则当自取,不取反受其害……某乃一片诚心,还望杨公三思……”
赵温的每一句话都说的很缓慢,但是言之确确,终于让杨彪一直都是板着的脸庞,微微有了一些松动。
“子柔请坐……”杨彪请赵温重新坐下,眼中神色变换不定,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才缓缓的说道:“……此事且容某斟酌一二……”
赵温也不再多舌,便拱拱手,向杨彪告辞,在临走之前,忽然又说道:“……杨公,另有一人,需杨公多加留意……”
“何人?”
“护匈中郎斐潜斐子渊。”
“何也?”
杨彪淡淡的问道。
“先有祥瑞正其名,后有献虏助其势,如今又广发檄文增其威……此人颇有才干,然……杨公卓见万里,当明在下之意。”赵温拱拱手说道。
杨彪微微颌首,但是没有说任何的话,赵温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再次拱拱手,然后恭敬的退下了。
斐潜这个人,杨彪自然是知道,而且还知道得不少,关于那个什么讨阴山的檄文,在杨彪眼中根本就是哗众取宠而已,当年冠军侯几经艰辛才取得了阴山之胜,而现在一个区区护匈中郎,就想着贪天之功为己有,岂不可笑?
要想成为冠军侯第二,那也要看看有没有冠军侯的本事……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并非那个苦寒之地,而是就在眼前,只要拿下了这一局,自然有机会将其慢慢的收拾。
只是这个赵温,触觉敏锐倒是异常,不过能不能用,这就还需好好好衡量一下才是。越是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就越是要小心谨慎,决不能出现半点差池。
赵温到了小楼下方,自然就有杨家的下人迎了上来,撑开了油伞,护着赵温不被雨水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