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太医缓缓将他三根遒劲如松的手指至初梦纤细皓腕上移开,一旁婢女递上熏了香的湿帕供他擦手。
扶瑄忙问:“她如何了?”
钟太医面上微微显露笑颜:“恭喜扶瑄公子,初梦姑娘颅脑内的淤血虽未消散殆尽,但大抵是经前时惊吓,受了刺激,却因祸得福叫她气血流动顺行,驱动了哑症治愈,但惊惧伤肾,且后我开几方定惊悸,镇冲逆的药与初梦姑娘服用,假以时日,定能安然。”
“多谢钟太医了!”扶瑄欢喜非常,连连招呼一旁婢女厚赏钟太医。
锦庭也来关切查探,望着她清白的面容半晌,不见姣润,便问道:“烦问钟太医,初梦姑娘何时可醒?”
“她此刻昏着是因一时间失血过多,但无大碍,两副药下去气血调和补足了,便会醒了,锦庭公子无需担心。”
锦庭“哦”了一声,心觉稍稍轻松了些,毕竟他受谢安之命来询问冰室凶徒一事,如此见着水落石出的曙光,也算有了交代了。他毕恭毕敬地连连道谢钟太医,回身见初梦姑娘离醒还有些时辰,便亲领着钟太医前去饮茶领赏。
太医的方子很快便开下去抓来药了,如今乌衣巷中竟变得乌烟瘴气人心惶惶,扶瑄谁也信不过,便要来了药,便打发走卧房内本留守着的其他婢女,在屋苑里支小炉子来煎,虽他知他此刻如此做,更会引得疼爱他的赵氏反感,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正起着火,却见屋苑门口那处鬼鬼祟祟蹿来了一名身着制衫婢女,正到处借着树丛来掩身,可又行迹拙劣,摩地那树丛沙沙乱响。
扶瑄当即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那婢女身子猛然一惊,一下便与一簇树丛撞作一团,忙出来跪在扶瑄身前,待她一抬头,扶瑄惊觉,竟是旧时灶房中与初梦一道供事的婢女。
扶瑄记得她名唤翘思,诨名瘦瘦,还未等扶瑄开口,翘思已是泪流满面,道:“扶瑄公子,初梦姑娘之事我听说了,我身在后勤那处消息闭塞,才是知道初梦姑娘出了这般大事,我也不知能帮上什么忙,但心想着总想来帮些什么忙……瘦瘦说得不好,大抵是这个意思……初梦姑娘从前待我们极好,扶瑄公子也心善,灶房婢女们心焦万分,但手上又有事脱不开身,今日我得闲,便偷跑过来了,但请扶瑄公子吩咐!”
扶瑄心中为之一动,缓缓道:“你起来罢,我这处暂且也尚好,不劳烦你,你先回去罢,倘若叫张炳管事知道你偷跑来此处,便是不好了。”
“扶瑄公子,瘦瘦既然敢来,便不怕责罚!我宁可初梦那遭罪事儿是我替她受着!”那瘦瘦是穷苦出身的老实人,说着说着那泪一下便如雨下,忙道:“初梦从前真真对我们可好,还救过瘦瘦的命,瘦瘦这份恩情还欠着未还呢,她可不能出事啊!”
“未出事,回还过来了。”扶瑄道。
正说着,瘦瘦余光一瞥,初梦不知何时竟自己起身扶着门框伫在檐廊下,她正立在风口,夏风徐徐掀动着她披散的青丝,扬起她素纱轻盈的袍摆。
她正微笑着望着瘦瘦,她的笑淡若粉芍,婉清纯净。
瘦瘦极是大喜,抹了把泪便迎了上前忙去扶她。
“瘦瘦,难为你来看我了。”
“哪里的话!我天天拜菩萨,祈求你平安无事!真灵验了!”
扶瑄亦放下生火的炉引子赶过去,语调轻柔:“你怎自己起了,怎不唤我呢?”
“我见能起,便起了。”初梦道,那声仍有些虚弱,“我哪是那般娇弱造作的女子呢。”
“翘思,快去请太医来看看,再告知锦庭公子初梦醒了。”
瘦瘦重重应了一声便跑去了,初梦倚在门上,叹息一声,道:“我倒是有些怕了,有人加害我,却误伤了我身边亲近之人,如今她还敢过来,说是傻好还是痴好?”
“我倒是怕了。”扶瑄抬手,帮她理着鬓角一梢乱发,他的眼神如水的温柔,“如今来了一人,我便心疑着她是否会加害于你,乃至草木皆兵,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又不是那皇亲国戚,即便是陛下也未如此呢,你倒是抬举我了。”
扶瑄倾低身子,在她耳畔低吟道:“你在我心中,重过一切。”
“你们男儿家,总那那些甜言蜜语哄女子。”初梦稍稍有些面红,双颊上晕上了淡淡的笑,恍若淡粉芍药催露。
“哦?又有哪些男儿与你哄过甜言蜜语?”
初梦一时回不上话,只将面庞娇羞别过去,扶瑄惯常便是倾身去戏她那绽红淡粉的面颊,初梦却俏皮地撤身一步,笑着瞧他扑了个空,他佯装败兴而愠闹,变本加厉去揽她的削肩细腰,她一身轻盈转身,便望屋里逃,他不敢太过用力,怕又弄疼了她,毕竟那白惨惨的纱布仍缠在她额上,可她便是吃准了他不敢用力,盈盈轻笑着叫嚣起来,她这番醒来,似精神与心情皆是颇好,她的笑渲染了整个卧房,她笑了,他的那天空才是晴了。
待太医与锦庭一道来时,他二人早已恢复了淡然恭肃的神色,扶瑄给初梦躬亲喂着药,每喂一口便是需吹上良久,又将勺边凑近唇边,以唇亲试温热,才给她饮。
初梦见锦庭来了,便稍稍正身欲行礼,锦庭见他兄长如此躬亲悉心照料,自然眼见灵活,道:“姑娘不必多礼,待姑娘饮毕了药,再回锦庭问题不迟。”
“不碍的,锦庭公子有何疑问只管问好了,初梦定当知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