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孙渊怒而咆哮,“她不可能没有!便是雪心!不可能不是!她便是!”
谢安冷声呵止:“大胆孙渊,你是在质疑我陈郡谢氏之人有失公允么?”
跪于地上的赵姨娘听了谢安为她挺身而出,不禁心头一柔,抬眼脉脉含情望着她眼前深爱着,却是素来待她不甚热络的夫君。
“不!她有朱梅记!”
人群中却冷不丁冒出一个尖利的女声,初梦恍惚一惊,顿觉此般尖利之音实在耳熟,思忖了片刻,便又是一惊,竟与桃枝颇有几分相似!可桃枝已然死了。
循着那声,但见人群里吃力挤出一名婢女,身形纤瘦几近有些病哉怏怏,初梦见此轻笑一声,满以为又是哪个丫头利欲熏心来陷害她,此等场面她亦不是头一遭见识了,从前她身遭陷害,亦是被众人吃人的目光钉在此厅堂中,当时总有人利欲熏心蒙蔽了眼,落井下石以求荣宠,她笑那今日竟总不例外,可当那婢女抬头时,却叫她汗毛倒起心中凛冽。
随着那婢女有些凹陷的眸子缓缓抬起,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小婢朱华,叩见陛下与诸位老爷。”
朱华这名显然于众人而言颇为陌生,那婢女一道完,人群间便起了悉悉索索的议论:“朱华是何人,你见过么?”“没呢,也未听过此名……”
此些议论自然是传至那名唤朱华的婢女耳中,于是她便再拜道:“小婢由管事赐名朱华,平日……在灶房供事,小婢从前诨名胖胖……因前时得了场病,因而得此瘦削身形,嗓音也变得纤弱了……小婢休养许久,前几日才在乌衣巷中复工。”
张炳道:“启禀老爷,灶房曾经确有此人,但因清洁起见,她患病即便康复亦不可再复供事灶房,便在柴房后院做些杂活。”
谢安问道:“初梦,你从前亦是在灶房供事,可识得此人?”
“识得。”
“如此,朱华,你方才言说初梦有朱梅记,你可有凭证?你需知方才赵氏亲验后并无异常。”
“可……小婢当真见过的!从前初梦……与我们同是灶房婢女,便都是一同在灶房后头大通铺上一道儿睡的,那时……初梦给人打了,对,给那桃枝打了,我们便帮她上药,不甚将药瓶打翻了……污浊了她衣裳,她便除去,由此便见着那枚朱梅记了!那时在场的灶房婢女全瞧见了,还说……还说如此漂亮的朱梅记是富贵之相,那时……不是扶瑄公子正巧宠爱初梦么,我们还调侃那初梦将来可做长公子夫人呢!”如今瘦削的“胖婢女”忽然戛然而止,话过喉咙才觉自己言语有失,忙是收声,可厅堂上一众人自是无暇顾及那做长公子夫人的玩笑,司马熠道:“赵氏,你可当真查验清楚了?”
孙渊大笑:“果然是有!哈哈哈”
司马锡那面色如灰,阴沉如霾。
赵姨娘听皇帝如此问,惊得慌忙跪拜:“可……可着实无物啊!”
司马熠如此一问着实叫在场空气有些凝滞,众人正惴惴静默着,忽闻厅堂中三声狂亮的笑声,循声望去,正是痴狂的孙渊正仰天长啸,边道:“明白了!明白了!”
谢安声色厉厉:“孙渊,陛下面前不容你猖狂,你究竟明白何事?”
孙渊的笑戛然而止:“如此众人济济的场合,料想赵氏于陛下面前亦不敢瞒慌,自然厅中那瘦削的婢女更不敢瞒慌,我自然确信,厅中跪着的此女子便是雪心,那为何那朱梅记不见了呢,陛下,想必此刻派侍卫去此女房中搜查一物,便可真相大白了!”
“何物?”
“百花秘露!”
“那疗伤舒痕的奇药?”
“正是!依臣想来,初梦姑娘许是担忧此朱梅记终有一日暴露,便用刀削或火炽之法将此记除去,而后再续涂百花秘露舒痕,如此来求神不知鬼不觉而瞒天过海,继续潜伏于乌衣巷中伺机而动!”
司马熠那神色有些触动,思忖片刻,道:“谢卿,孙渊推测不无道理,如今初梦姑娘宿于何处?可否委屈一二搜她屋舍?”
这风头一转只叫众人措不及防。
谢安官拜大司徒一品,家中搜查犹如遭受抄家,次日传至建邺城中,不知会由说书人如何添油加醋,挥洒一番,届时天下之人便以为是乌衣巷内起了祸端。谢安自然心中不悦,可皇帝怀疑不无道理,金口一开更无从拒绝,也便铁青着脸色应下,而他身旁一众乌衣巷内人却熬不住这羞辱,一个个颇有些沉不住气似的蠢蠢欲动,眼巴巴地望着他们老爷,口中小声念叨:“不可……不可啊……”
“陛下!”扶瑄挺身而出,道,“不必查验了,初梦房中确有百花秘露!”
这一语便又如一击重石在众人心头激起层层涟漪。
“陛下,初梦是扶瑄的贴身婢女,吃住同处,她房中有何扶瑄自然是知晓的。那百花秘露是早些时日前,初梦身遭陷害,受了顿拷打,扶瑄同情身侧婢女遭遇,恐她遗落疤痕,便寻来此物赐予了她,以供她疗伤之用。”扶瑄顿了顿又道,“今日扶瑄承蒙陛下做主,为扶瑄查明当日刺杀真相,扶瑄谢过陛下恩典。扶瑄一路悉心听来,只有一事不明,缘何此中种种如此凑巧,孙大人举证初梦有朱梅记,初梦的疤痕却偏巧消失,孙大人又言说初梦用了百花秘露,可偏巧长公子屋苑内便有,莫不是,当中有人通风报信吧?”
扶瑄那“通风报信”四字分外铿锵,冰寒如铁,说罢便将那对剑眉星目横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