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在内城东街,占地极大,几乎把半条东街都圈了起来。这府邸原是前朝赫赫有名的亲王府,大陈朝立国之后,太祖就把这硕大的府邸赐给了功臣—谢家老祖宗。
太祖当初对一起打江山的谢家老祖宗异常亲厚,不但封了两大开国公之一的镇国公称号,更承诺只要不谋反便永不降爵,并赐下这泱泱大府,亲书“镇国公府”御牌。
大陈开国帝王出身书香世家,写得一手好字。如今三朝已过,这牌匾更成为无价之宝,不知有多少权臣显贵羡慕这份尊荣,因为太祖立国后只赐了两块匾,另一块就是内城西街的另一开国公府—定国公府。
谢琛从侧门进了府,宏大的正门轻易是不会开的,只在有圣旨御赐或府内大事时才开启。
镇国公府以军功得封,可以养兵五百,故而守侧门并不是普通门房,而是镇北军出身的精兵。看到谢琛,守门的两个府兵执枪示意:“见过大公子!”
平日里谢琛素来和气,常与府兵招呼,今儿个心里急,匆匆一点头便疾步而走,身后的长随平安也跟得气喘吁吁。两个府兵对视一眼,皆是奇怪,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能让向来风度翩翩的大公子失去从容。
“大公子,”外院总管迎了上来。
“岩伯,我爹可回府了。”虽然心急,谢琛还是停下脚步。张岩当初可是军中勇将,因为无牵无挂,受伤后就跟着谢大将军到镇国公府当了外院总管,全府都很敬重他。
“大将军在书房。”岩伯还带着军中的习惯,说话干脆利落。
外院书房,谢大将军正在练字。自从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开始,他益发喜欢练字,只有书写,他的思绪才能更冷静。因为他不仅仅是将军,还是镇国公世子,战场上他是无敌的统帅,朝政上却更需要周旋。
“将军,大公子来了。”谢东在门口轻声禀告。
“让他进来。”谢大将军并未抬头。
谢琛只身而入,抱拳:“爹!”
“何事着急,”谢大将军皱眉,搁笔,抬头。
“有姑姑的消息了,”虽然拿到木簪已有一个时辰了,谢琛还是不能平静,“爹,你看,是姑姑的簪子!”
“采薇,”谢大将军的腿撞上了书案,上面的荷花形笔架“哐当”一声便往下掉。
谢琛一个近身,没拿簪子的手接住了笔架,稳稳地放回书案,外人或许不知,看似文弱fēng_liú的谢大公子也是会武的,而且还相当的不错。
这一撞,谢大将军彻底冷静了,接过谢琛手中的簪子,细细一看,忍不住又有点激动。
“是采薇的簪子,”谢大将军用另一只手抚摸簪子一头的桃花,“看这两朵花,大的是我雕刻的,小的是你二叔刻的。”
“唉,那年你二叔也只有十四岁,急躁得很,你瞧,刻的多粗糙,你祖母还笑他浪费了这贵重的紫檀,”谢大将军的口中充满了追忆,“可是,八岁的采薇高兴极了,宝贝一样的藏在枕边……”
“我记得,你姑姑一直珍藏着这根簪子,就好像藏着我们兄妹童年最美好的回忆。直到……”谢大将军回过神,看向谢琛,“你是从哪得到这根簪子的?是谁有你姑姑的消息?”
谢琛说道:“今日我被赵二哥拉去成蹊书坊,在书坊内碰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公子,这簪子是他掉的。”
“哦,”谢大将军微微露出奇怪的神情,“正好掉在你前面?”
“是,我看着簪子眼熟得很,待到想起曾在姑姑那里见过,再去追,已经来不及了。”谢琛把捡到簪子的过程仔细讲述了一遍。
谢大将军笑了,说:“不应该吧,他不可能只为了把簪子给我们吧。”
谢琛点头,道:“后来我们从书坊掌柜那儿打听到,他叫谢归,还有这纸条。”
谢琛从怀里掏出纸条。
三日后巳时,天一阁,恭候谢大将军。
谢归拜上
“谢归,谢归,”谢大将军喃喃自语,“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谢大将军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姑娘,翘着红嘟嘟的小嘴,抱着他的手臂娇嗔:“大哥,大哥,爹又说谎了,给我取名采薇,这都要大年三十了,他还不归来。”小姑娘又跑过去,投入娘亲的怀中,“娘,薇儿要换个名字,就叫谢归,对,谢归,这样就可以把爹盼回来了!”
“爹,”谢琛打断了谢大将军的回忆,“你看,这三天后我们去不去啊?”
“该不会是个圈套吧,”谢琛一直在琢磨这个事,“书坊掌柜肯定有问题。”
谢大将军颔首,说道:“谢归此名以及这根簪子肯定跟你姑姑有关,旁人是不会知道的。只是,唉,只怕你姑姑坚持不到这个时候。”
父子两个俱是神色黯然,谢琛只知道十年前,父亲匆匆送走了姑姑,之后不久,北酋进犯,祖父旧伤发作,父亲仓促奔赴前线,这一去,就是十年。
这次谢大将军得胜还朝,才将前因后果告知谢琛。谢琛这才知道,当年姑姑无奈远走他乡,是因为身中剧毒,而不是在旁人眼中,姑姑因容颜有损而远嫁。
谢采薇出事的时候,谢琛已经快十岁了。他清楚的记得那年的冬天特别的萧瑟,祖父伤病卧床,父亲和二叔都去了北疆,平日里温柔娴雅的姑姑不见了人影,是祖母带着母亲和二婶坚强地撑起了这个府邸。
谢琛与谢采薇素来亲厚,当初有多埋怨谢采薇抛家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