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思乱想,比别忘了爷给咱们小十四定的什么名儿!”
婉兮这才回过神来,坐下,已是含泪摇头,“奴才不是替小十四的前程担忧,奴才是——在想纯姐姐。纯姐姐从去年年下,身子便有些绵弱;这若又听说永瑢将出继慎郡王……纯姐姐的身子,可该怎么好?”
纯贵妃一共除了四公主之外,一共就有这么两个皇子。两个皇子一个被褫夺承继大统的资格,纯贵妃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永瑢身上。永瑢这孩子也争气,不仅相貌风姿秀雅,极得纯贵妃那出身江南仕宦家族的遗传;且他他工诗、擅画,兼能天算,经纶满腹。
永瑢今年才十五岁,正是刚刚要长成人,可以担起他额娘期望的时候儿——可是却就在这样的时候儿,皇上却已经动了叫他出继给慎郡王的心思。
若此,纯贵妃在这后宫里三十年,便所有的希望都已经竹篮打水一场空。
身前如此,便是死后的格局,也已经定了。
——纯贵妃已经不可能成为帝母,故此百年之后还能葬入皇帝地宫的希望,已然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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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也是叹口气,“纯贵妃的身子,我当然知道。只是我也没想到,二十一叔的事儿,来得这样快。原本以为凭二十一叔的年岁,再有二三十年都是有的。”
“我也不想在纯贵妃身子不好的这会子,叫她知道这事儿。可是二十一叔的事儿既然怕是已经要不等人,我便也只能如此决定。”
婉兮黯然垂眸,“惟愿,慎郡王这一回能得祖宗保佑,安然渡过这一劫去。那永瑢便不必于这会子出继,纯姐姐便也不至于在病中知晓此事了。”
皇帝攥紧婉兮的手,“其实我也不应该在这会子把这事儿告诉给你——若不是二十一叔的病来得甚急,我断不会叫你分心。”
婉兮心下微微一转,便也懂了。
她微笑,抬眸望住皇帝的眼睛,“……奴才这些年,虽说跟纯姐姐打过也闹过,可是这些年走过来,却也因为四公主而只剩下了情分,再没有了计较。”
“这会子别说我与纯姐姐本就交好,便换成是旁人,在纯姐姐病中,也应当设法劝解纯姐姐,叫纯姐姐放宽心去。”
皇帝深吸一口气,“我就怕二十一叔的病太急,我来不及再做旁的准备,永瑢送经被的事就在眼前儿,已是势在必行。”
“纯贵妃得了消息之后,心下必定不好受。”
婉兮含笑捏捏皇帝的手,“爷放心。虽然五月份了,可是奴才也没说就走不得、动不得了呀。奴才这见天儿地在天然图画岛上关着呀,也有些圈得慌了,也正想出去遛跶遛跶。”
“爷放心,若这事儿定了,奴才必定去多陪陪纯姐姐。还有,皇上可别忘了,纯姐姐身边儿还有个咱们大闺女呢——四公主长大了,她也必定会劝解人,也能叫纯姐姐心下舒坦些。”
皇帝这才松下一口气,轻轻拥住婉兮,“这时候还要劳累你,真是爷的不应该。可惜这会子,能办这事儿、能说这话的人,唯有你啊。”
“皇后与纯贵妃心结多年,她若知道了消息,欢喜还来不及,又如何能与纯贵妃感同身受,如何能说得出叫纯贵妃宽心的话来?至于其他人:愉妃、舒妃,她们自己都是满蒙的出身,更无法分担起纯贵妃的忧愁来。”
婉兮含笑点头,“爷总归放心就是——好歹,当年奴才也得过纯姐姐那张坐胎的方子呢。虽说当初没能用得上,可是也算是个吉言,才叫奴才如今连着得了这么多孩子去。奴才心下也早感谢纯姐姐去,便是没有皇上的嘱咐,奴才自己也必定去办这事儿去。”
皇帝放下心来,这才觉得掌心若有砬砬巴巴的。皇帝忙将婉兮的手给翻转过来,细探她掌心,一看便急了,“你这手,又是怎么弄的?!”
原来婉兮的掌心儿、指头肚儿,都有细细的划痕。虽说不重,没破肉儿出血,却也划破了皮儿去,留下细细密密的道子。
皇帝看着眼熟,不等婉兮自己说,便“啪”地给了她掌心一记,“你又做通草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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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这便笑了,歪头瞟着皇帝,“……奴才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爷去。”
皇帝恼得直咬牙,“都什么时候儿了,你还自己做通草花儿?当年你不由自主倒也罢了,如今你想要什么,不能叫内务府置办来呢?”
婉兮心下又酸又甜,便又是“扑哧儿”笑出来。
“……爷怎么忘了,这是五月里啊。五月端阳,女孩儿家头上都要戴艾叶簪子、草胜花儿。还是爷自己下旨的,说从五月初一开始,男挂‘五毒荷包’,女则在衣襟上挂‘避暑香珠’、‘大黄扇器’……这些都是手上的工夫活儿,且都是林林总总,十分琐碎,宫里所有人都动手,还嫌忙不过来呢。”
“旁人戴的倒罢了,奴才乐得叫位下的针线妇人去做就是了;可是给四公主的、六公主、小七和八公主的,总得奴才亲自动手做出来才行。”
婉兮是妃位之首,便是跟忻嫔关系不睦,可是当姨娘的该给六公主、八公主两位的赏赐,也不能少。
端阳是大节,从前皇上在宫里都是大为操办的。便如乾隆十八年那会子,皇上便摆了饽饽桌,饽饽桌上单各式各样的粽子,就有一千两百七十六个!
除了粽子,还要赛龙船;皇上还亲自叫宫廷女眷们金盘射黍……好吃的、好玩儿的,总要从五月初一玩儿到五月初六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