饽饽桌十四张,每张价银二两,共银二十八两。
羊七只,每只价银八钱,共银五两六钱。
以上,通共用银二百零七两九分七厘。
看过这个数目字儿,便是婉兮和语琴都觉惊讶。终究永琪丧事预算还有一万多两银子,胡博容的治丧都有一千两银子;那拉氏好歹也是正宫皇后,却只用了二百零七两!
便是民间百姓,稍微殷实些的人家儿,办丧事儿也不会是这个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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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罢了总银两,回头再逐个儿细看类目,便更叫人心惊。
语琴指着那清单里,“皇上旨意里说,她的丧仪可照皇贵妃例,可是婉兮你瞧,内务府给她造棺所用的木材,竟然是杉木。而皇贵妃的金棺,该用楠木。”
“再者,皇贵妃金棺,抬棺民夫该有九十六人;可是内务府奏呈给她的,只是六十四人。这便连贵妃、妃的丧仪都不够,而只是嫔位与贵人的规制。”
婉兮也是扬眉,却也只是淡淡点头,“内务府这样奏呈倒也没错。终究她是被皇上收回皇后、皇贵妃、贵妃、妃的四份册宝。那她从去年起,已经是妃位以下,那便只能以嫔位规制来行事了。”
”还有这饽饽桌……”语琴都摇了摇头,“竟然作价只每桌二两银子。”
婉兮的父亲清泰当年就是承办饽饽的内管领,故此婉兮对这饽饽桌的规制最是清楚不过。
“姐姐说得对,这饽饽桌的作价,皇上皇后为每桌八两,皇贵妃与皇太子为每桌七两三分四厘,贵妃、妃、嫔、皇子、皇子福晋为五两四钱四分,贵人每桌四两四钱四分。”
“就连常在、答应、官女子的饽饽桌,都要三两三钱三分一张。就连最低等的满席都有每桌二两二钱六分的作价。而她,只有二两……若不是看在中元之夜的份儿上,不能令任何亡魂空腹而归的份儿上,才勉强给了这样的数目吧。”
语琴又道,“还有这飨祭的羊,也不对呀~”
婉兮点点头,“若按皇贵妃例,便是初祭,都要用羊二十一只,而非她的仅有七只。”
“还有这每只羊的作价仅有八钱,而本该祭祀羊每只作价应有一两三钱,她这只有半数而已。”
细算到此,就连语琴都只能摇头了,“真是的,这会子我都要有些忍不住可怜她了。”
玉蝉在旁边听着,忽然道,“二位主子,奴才还有一事有些不明白——便是皇后薨逝的消息,留京办事的王大臣能用六百里加急,次日便驰马递送到避暑山庄来。可是,内务府大臣们这份清单却又是什么时候算好的呢?”
“想来王大臣们是确定了皇后的死讯,这便一点都不敢耽搁地,立即派人上马送信……那内务府大臣们这清单仿佛也不是能立时就算得出来的吧?可是皇后是昨天才死的,避暑山庄跟京里又隔着好几百里呢……”
语琴上前掐了掐玉蝉的嘴巴儿,“我倒觉着你生疑得对!这仿佛都不是她死后才算的,而是内务府大臣早就计算好了的!也许从去年她被锁起来开始,皇上就在等着她死了,于是乎这些给她治丧的标准,都是早就拟好了的。”
“要不是皇上早有私下的授意,内务府大臣们如何敢将这丧仪的标准给减少杀了这么多去?好歹皇上的谕旨里,还叫按着皇贵妃的例办呢;可是这内务府大臣们呈上的,是嫔位都不到,甚或还低于答应、官女子们的去了……”
婉兮静静抬眸,“其实这些倒都罢了,终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倒觉着她最堪怜的一处是:她终是没能亲眼看见永璂成婚……身为人母,最后的一刻最放心不下的总是自己的孩子吧?可是永璂此时非但还没成婚,甚至人在热河。”
永璂与一众皇子皇孙一起随驾那拉氏咽下最后一口气之时,连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
语琴想想也是叹气,“永璂的福晋也可怜,进宫来等着大婚,结果婚期遥遥无期,却等来的是陪嫁的女子夭亡,接下来还没穿嫁衣,却要先要服丧了去。”
说着话,屈戌从外头进来回,说皇上下旨叫十二阿哥永璂,即日回京,为那拉氏穿孝。
婉兮点头,“那咱们也预备下吧。她名号未废,就还是皇后,这便说不准所有皇子和皇孙都要穿孝了。”
屈戌却道,“主子不必预备……奴才刚听传旨,皇上说今晚照样放河灯,一切中元节的规矩都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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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明月高悬,水天辉映。水上莲灯炫彩,船上岸上笑声阵阵。
婉兮与皇帝分左右,陪在皇太后宴桌旁,别说旁人,连婉兮都有一种错觉:仿佛白日里的那消息都是想象出来的,并不是真事儿。
若以太阳来喻天子,天上的月就是皇后。那拉氏昨儿刚走,怎么今晚上的月亮却还这么亮啊?
皇帝亲自为皇太后侍膳,瞄着婉兮有些走神,便特地绕过膳桌这边来,伸手进婉兮的袖口,借着那遮挡,捏了捏婉兮的手。
“走什么神哪?”
婉兮连忙回神,轻轻摇头,“是天上的月亮那么好看,我只顾着看月亮啦。”
皇帝轻哼一声儿,“那就照照镜子去。”
婉兮便是一怔,随即猛然领会了皇上的意思,不由得双颊又滚烫了起来。
皇帝将一盘西瓜往婉兮挪了挪,又冲皇太后那边努努嘴,“快去~”
婉兮愣了下儿,便也连忙捧着西瓜上前去呈给皇太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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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皇太后,自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