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市场调查”依旧按计划进行。这一回,请孙雪娥制作了更精良细致的点心——旋炙猪皮肉、姜豉鸡胗碎、乳炊羊肫肝,辅以四色菜丝,外面包了豆腐皮,豆皮细丝收口,巧手打上个漂亮的络子,再下油锅炸至定型。

这点心是孙雪娥过去的主人家所创,以前在西门庆家,也只过年过节时供应过几次。阳谷县文化人不多,随口把这漂亮吃食叫做“腐皮酥”。

周通听孙雪娥绘声绘色讲这“腐皮酥”的来历,脸色有点黑。不是不知道自己这媳妇是“回头人”,可听她口气,怎的还骄傲自豪呢?炫耀她过去在大户人家当妾呢?

潘小园察言观色,知道不过是孙雪娥有点缺心眼儿,赶紧给打住,笑道:“腐皮酥这名字挺好,透着乡土气。东京城里雅致名字的小吃多了去了,咱们这个说不定让人眼前一亮呢。”

这次大伙没法一拥而上的帮忙,孙雪娥忙了一早上,也不过炸出了二三百个腐皮酥。潘小园分配工作,今天的目标很明确:寻找人傻钱多的高消费客户。

燕青和武松也忍不住好奇,双双要求加入销售员的行列。尤其是武松,来京城一趟不容易,过不了半个月就要回梁山复命的。和梁山的兵戈铁马相比,这花花世界就像个世外桃源,能暂时让人有个不一样的活法。于是他便也积极探索,能横插一脚的时候,决不留在客店睡觉。

但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横插一脚”而已了。潘小园让他小化装了下,派贞姐跟着他搭帮。一天下来,本钱亏了一半——小姑娘敢怒不敢言的指着武松,悄悄说,武二叔不把钱当钱,见着乞丐过来,只要是真落魄的,都一视同仁的白送两个腐皮酥——里面可是上好的猪头肉、羊羔儿肉啊!

大部分营业额都是贞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挣来的。后来好不容易生意走上正轨,旁边围了些垂涎的食客,忽然街上来了一出恶霸欺人,武松眯眼看了一阵,有点怒了,身上那气场一开,周围的主顾纷纷失去了购买*;武松再一起身,打算去看个明白,那恶霸见了他,夹着尾巴跑了。

所以这一对今天没什么进账。好在潘小园也不是为了挣钱,该探的情报还是探来了——朱雀门外热闹归热闹,周围出没的大多是平民百姓,还有不少地痞恶霸盘踞其中,不是开铺子的好地方。

至于燕青,今日是跟郓哥搭帮,本来潘小园没指望这一对能挣钱,纯属给燕青玩票——可是一天下来,郓哥把那钱袋子往桌上一倒,哗啦啦啦,全都是诱人的铜钱,其中竟还夹杂着几小块银子。

郓哥得意洋洋地说,刚开卖的时候,的确生意冷清。后来燕小乙哥不耐烦了,抹掉了脸上化装,直接去酒楼里招揽生意——东京城的大酒楼,有些是允许外食入内,但必须先交进场费,才能进去兜售——收钱算账的事儿,郓哥全权负责。

大名府一枝花现身东京酒楼,说好听了,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说不好听了,有点羊入虎口的凄然感。两篮子腐皮酥,不出半个时辰就被抢得精光,其中一多半是女性顾客。俩人早就收工回来,已经在客店睡了半天觉了。

燕青还煞有介事地总结道:“在东京城里发财,没我想的那么难嘛。”

潘小园直着眼睛,心不在焉地夸奖两句。脑袋里已经徜徉肆恣地开始跑马,以燕青为中心,发散出无数的生财之道。

其他人呢,也是各有各的收获。潘小园已经在纸上画出了一个简略的东京地图,标注了各大商圈,慢慢形成一个立体的商业地图。

第三天,查漏补缺。大伙齐心协力,在孙雪娥的指点下,做出几桶热姜蜜水,推到街上去卖饮料——既然做了流动摊贩,不免时刻受到城管驱赶、地痞勒索。好在大家各有各的化解方法。一天下来,地图上又添加了城管地痞出没的线索。

最后,酒足饭饱休息了一夜,潘小园和燕青“姐弟”两个,带上市井老油条郓哥、打岔小能手孙雪娥,踌躇满志,这就到汴河大街的牙行里去淘宝了。

*

低调出门,并没有扮成有钱暴发户的样子。潘小园自己穿了身淡藕荷色衣裙,披了件浅灰翻毛斗篷,殷实而不张扬,乍一看就是中产之家里管内宅的妇人。跟牙行交涉的时候,开口便说是家里的“夫人”刚刚嫁到东京,打算拿一笔私房,出来投资赚外快。

那牙行掌柜的见是个潜在大客户,上上下下服侍得殷勤,连叫小厮出来上茶上果子,笑眯眯的问:“不知娘子打算放多少本钱?”

这掌柜的经验丰富,一上来,先确定她的心理价位。

潘小园也不含糊,拿出主事的架势,反客为主,先提要求:“开铺子么,迎来送往,讲究个热闹,因此地段不能太偏。”

否则梁山兄弟来接头时,生面孔太碍眼,难保不被人盯上。

那掌柜的赶紧让小厮记下了。潘小园接着道:“第二,帮工的宿位要够。最好是街对面那种铺面民房一体的,这么着,家里的小厮妇人要来帮忙时,总不能三更半夜的回家去住。”

“暗桩”的接待能力要够,最好也得能藏人,外面是铺子掩人耳目,内里清静,适合密谈。

那掌柜的笑盈盈的,等着她说:“第三、嗯……既然是家里的产业,保不齐偶尔也要请些有身份的客人,因此装潢上不能含糊。”

她想的是,在东京安插眼线的江湖势力,肯定不止梁山一个。万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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