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此把守国门,至今已有数月。

岳飞觉得此人不可信。能干脆利落地背叛旧主,如何能信他对新主就此忠心耿耿?他的亲近部下仍然是左衽胡服,盛气凌人颐指气使,颇有前朝安禄山之风。

“你们要作战,有的是我们大宋的男儿奉陪!欺侮女人的就是没卵蛋的孬种!”

三辫子压下火气,在几个亲兵的押送下,一瘸一拐的大踏步走出厅去。

这才有人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劝道:“武二郎,消消气。”

武松却也不是全然的意气用事。仗着自己无官一身轻,不给这几条辫子一点教训,真让他们以为宋人都是怂货呢!

而周围的宋人官匪,乖觉的也从他方才的话里听出点弦外之音。

为难女人的是孬种——这话不仅像是对金兵说的,似乎更是在昭告全场,谁要是敢因着方才那“寡嫂嫁叔”的缘故找潘六娘的麻烦,对她品头评足,那便是同样跟他武松过不去。

武松兀自气忿忿的冷着脸。直到瞧见他家六娘也怯怯的上来劝他一句:“二哥消消气。又没真把我怎么着。”

他这才稍有回颜,淡淡道:“本来是叫你来认仇人的,倒是受惊了。你若害怕,就回去等我,我跟兄弟们喝碗酒就回。”

潘小园哪能如此娇气怯场,回头瞥一眼席间寥寥无几的女将,微笑道:“我陪这些姐妹们也喝一杯,好歹性命都是赖她们保护的。”

*

酒过三巡,气氛慢慢回暖起来。先前那闪电劫营的五百先锋敢死队更是大受拥戴,武松、岳飞、卢俊义、燕青几个人被一碗碗的灌酒,简直和当年梁山聚义厅中同等热闹。

武松刚刚经历一次生死作战,又结果了多年老仇人的性命,心中淤塞大减,尽情痛饮,来者不拒。饶是他

其余的梁山、明教豪杰,乃至官兵,无一不是酒酣耳热,喝得脸红脖子粗,大声嚷嚷什么“让金兵打不过长城”,颇有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势。

方金芝离席,去向明教叔叔伯伯们敬酒了。潘小园心中一动,也斟一盏,盈盈走过去,先敬武松:“二哥!”

而唱歌的那位绿衣女郎一双妙目,再转一转,却是锁定在武松身上。这人相貌堂堂,身高体长,又明显是个老大范儿。阅人无数的歌女当他也是个军官,不敢怠慢,罗衣素手,琥珀美酒献上,口中嘤然有声:“将军且饮一杯罢。”

一抹嘴,长长的睫毛底下,轻轻朝她抛个调皮的眼神,低声说:“表姐想不想知道,方才那几个辫子说你什么?”

卸下伪装的燕青再也没有以前刻意做出来的那种卑微姿态,一举一动风情万种。潘小园生怕武松瞧见他这副德性,白他一眼,“不想知道。别跟我说。”

燕青一笑,喝了那碗酒。眼神中闪过一分忧郁。

梁山上的大哥们敬了一圈,可还没忘了岳飞。含笑一碗酒斟上,低声说:“兄弟,你辛苦啦。”

意思更明显:这个没那个好。

孙二娘眉毛一竖,正不知该不该下手打,旁边一阵劲风,武松大步抢出来,恶狠狠揪住那三辫子的皮袍领子。

“再敢吭一声,信不信我剜了你舌头!我不是官,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这话不是空威胁。伴随着一记重拳,砰的一声,直接将三辫子打得口鼻流血

刘光世慌忙叫道:“喂,不可鲁莽!”

武松却也是拿捏着力气。眼看三辫子慢慢捂着脑袋站起来,又冷冷说一句:“我大宋国的女人是人,不是牲口!轮不到你们来品头评足!”

一队金兵战俘昂首挺胸地被带出去,留下一连串血腥味和膻味。

经过武松、岳飞、卢俊义这些劫营先锋面前时,都狠狠地瞪上好一阵。武松等人狠狠地回瞪,跟他们比凶。

也不灌他,笑着催一句:“你知道这酒多少钱一斤?再不喝,以后没机会啦。怕什么?”

她以己度人,觉得本着不浪费的精神,这下他怎么也得听话了吧。没想到岳飞仍是坚决推辞。

然后一个个敬过去。梁山诸将慌忙都站起来接。兄弟的家眷亲自来敬酒,那是十分亲密厚爱的表示,不能当寻常的陪酒女郎对待。

卢俊义慢慢喝完一碗酒,格外跟她多说了一句:“娘子别为卢某担心。我昨儿个发现……原来自己还是能打的。”

潘小园头一次听他说超过十个字的话,不由得受宠若惊。再抬头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大师兄,鬓角星星,眉梢斑斑,然而那双往日如死灰般的眼睛里,终于第一次出现了些“重出江湖”的豪气。他曾经宁死不愿当土匪;而今日约莫是意识到了,土匪和义军是不一样的;占山为王和保家卫国,也是大大不一样的。

就算不招安,不当官,也能有堂堂正正的活法。

她连忙微笑,回道:“卢员外悲天悯人,多少边关百姓承你恩情。”

不提什么梁山,不提什么义气——卢俊义被这些东西坑得不轻——只提他的所作所为、大仁大义。那些盛情迎接他们的百姓们,感激之声言犹在耳,鞭炮的气味尚似未散。

卢俊义听得受用,微微笑一笑,不再看她了。

再斟一盏,想了想,还是不计前嫌地给燕青敬了一回。燕青脸皮也厚,毫不推辞的接了。

“多谢姐姐。小弟只是……怕酒后失言。”

潘小园始料不及。为了这个原因,不得纵情享乐?

再看他一身带补丁的素麻布衣,再回想起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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