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是前所未有的神色郑重, 整个宫殿的气氛给人一种压抑沉闷的感觉, 让初雪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
太后身边的太监见她来了, 便道:“皇贵妃娘娘,太后娘娘有请, 请随奴才这边走。”
初雪暗想,这个时候, 太后找自己还能有什么事情?她应该明白自己失去亲弟的悲痛和怨恨, 这种情形之下主动召见,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了。
随太监进了正殿后一间宽大的屋子,初雪看见太后一身素色衣裳, 端坐在圈椅上, 便上前拜了下去。
太后说了声免礼, 又让小太监给她看坐, 之后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良久没有作声。
她探究的目光看得初雪心里诧异不已,见她迟迟不开口说话, 只得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不知皇爷的病情, 到底如何?”
杜太后缓缓道:“太医说,他身子已经被酒色掏空了,就看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流泪, 可是皱纹密布的脸上那种无言的哀痛却胜过无数眼泪, 见此情形, 初雪原本对她的憎恨也不由得消了几分,轻声道:“皇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可以痊愈。”
太后深深叹息了一声:“其实,我又何尝不晓得,正是后宫里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娃儿榨干了他的身子,只是,那么多年以来,他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外面的人看着是风光无限的裕王爷,可他老子从来就不待见他,一个不小心,就是被景王夺了嫡,将来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说到这里,太后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身边立刻有宫女递过茶来,她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脸色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见初雪依旧一言不发做聆听状,太后缓缓道:“好不容易熬到他老子死了,他登上了皇位,就算是放纵一些,我也从来不去劝导他,我知道他是想把许多年来老天爷亏欠给他的好日子都给赚回来。”
说到这里,太后又深深地看了初雪一眼:“只是我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他昏迷之中,却只会叫你的名字。”
初雪悚然一惊,他在病中叫自己的名字?这可能么?
耳际只听得太后继续道:“不应该的,后宫里他最宠爱的是那几个年轻女娃儿,怎么也不该是念着你的名字,我以为他是想你日后辅佐豹儿登基继位,可谁知,他清醒的时候,却说,他谁也不要,只想要你相陪,他只要你。”
说到这里,太后狠狠盯了她一眼:“初雪,我到今日才明白,你就是我儿子前世的冤孽,他宠爱那么多女娃,只是想让你在乎他,可是你却不在乎,你这个狠心绝情的女人,你从来就没有真心对待过我的儿子,否则,他不会那么拼命作践自己的身子!”
在她凌厉的目光下,初雪却听得惊呆了,她实在难以置信,皇帝居然对她有真情。
这样一个男人,也会真心爱上一个女人么?当然,银欢就是他爱过的人。
可是,他又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深深吸了口气:“娘娘,若皇爷真对臣妾有此真情,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气。”
“可是,你对他有同样的真情么?”太后逼视着她。
太后的意图,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来,初雪当然不是傻子。
她低声道:“皇爷是臣妾的夫君,夫与天齐,臣妾愿意从现在开始,给皇爷侍疾,直到他病愈。”
太后嗯了一声,似乎对她的回答还算勉强满意:“既然如此,你就快去看皇爷吧,皇帝病愈之前,你就住在乾清宫吧。”
见初雪欲言又止,她便道:“我会每日派人将三个孩子送来见你,皇帝是他们的老子,自然也是每日要见孩子的。”
辞别太后之后,初雪随着五福走进了乾清宫的寝殿。
明黄色的帐幕之下,皇帝躺在龙床上双目紧闭,面色枯黄,果然是病入膏肓之状。
脚步声并未将皇帝从昏睡中惊醒,这是很不寻常的事情,初雪记得,皇帝睡觉一直是极灵醒的。
五福见状,低声道:“贵妃娘娘,皇爷是睡着了,要不您随奴才去隔壁屋子里休息一会,等皇爷醒了,奴才就去叫您。”
初雪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没走几步,就听见龙床上有轻微的悉嗦声响,回头一看,却是皇帝醒了,正挣扎着坐起身子。
初雪上前几步,将皇帝的身子扶着靠在迎枕上:“皇爷要不要喝点什么?”
皇帝虚弱地一笑:“初雪,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臣妾今早刚回宫。”初雪一边答话,一边从五福手里接过牛乳汤碗,用汤匙轻轻搅动着。
皇帝低声道:“罢了,这些厨子的手艺,如何能与你相比。”
初雪笑道:“这还不好办,横竖乾清宫里也有小厨房,皇爷爱吃什么尽管说,臣妾去做便是。”
皇帝轻叹一声:“我最想念的,就是当年你在青云阁做的鱼皮馄饨,那可是你的独创,那个时候的你,美得就像一朵雨后的荷花。”
初雪低垂粉颈,只是搅动着牛乳,一言不发。
皇帝默默回忆了半晌,突然道:“初雪,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
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初雪的心有些发虚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皇爷有话请问。
“在你这一生之中,到底什么时候是最快乐的?”皇帝略一沉吟,到底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初雪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最快乐的时光就是今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