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能及时收到这封信,那天晚上,必然会答应父亲的提议,并且感激父亲能够为他着想,为他奔波,为他托人求关系,让他可以进入市一中上高中。
说不得,父子关系也会因此缓和不少。
可是,王菊扣了他的信,不给他知道——陈自默,怎能不火冒三丈?!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陈自默阴沉着脸,沿着大街径直到村委大院,发现大门紧闭,院子里所有房屋的窗户,都没有灯光。他在村委大院的门口,像条饥饿的老狼般,呲牙咧嘴地来回转磨了一会儿,转身往李志斌家里走去——妈的,今天不给老子一个交代,我他妈跟你们没完!
夏天天气热,在空调还未普及,电力供应不足的乡下农村,到了晚上停电简直是家常便饭。
所以,村民们习惯于晚饭时,端着碗到街门外面吃饭,街道宽敞通风,加之又到了晚上,比起室内要凉爽许多。
李志斌家在侯强家前面。
正是吃饭的时间,侯强和老婆孩子,都在街门口两侧的水泥高阶上吃饭,一边和对门及左右都在外面吃饭的街坊邻居们闲聊着,看到远远的快步走来一个瘦削的身影,虽然天色暗,看不大清楚面孔,但侯强还是从身形上看出来是陈自默。
还离着七八米远呢,侯强就笑呵呵地招呼道:“自默,吃了没?没吃的话让你婶子给你盛一碗去,今儿家里炒的豆角……”
“谢谢强叔,婶子,我吃过了。”陈自默搭着话,一边快步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咦?这孩子咋了?”侯强老婆诧异道。
侯强也纳闷儿,但随即想到了之前给陈自默捎过去的那封信上的时间,他赶紧放下碗筷,一边起身追过去,一边喊道:“自默,自默你等等,叔有话跟你说!”
侯强家门口,距离李志斌家门口,也就十多米远的距离。
说话间,陈自默就已经来到了李志斌和王菊的面前,两口子和他们的儿子、女儿,正坐在小凳子上吃饭闲聊,猛不丁看到陈自默阴沉着脸站在了他们面前,不禁露出诧异的眼神儿。
“王菊,我这封信早就到了,为什么不在广播里喊我拿信?”陈自默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我喊了啊,连着三天都喊过,你没听见,我以为你不想要呢。”王菊歪着头瞪着眼,一边满脸讥讽地扭头对街坊四邻们说道:“看看看,这就是陈瘸子家的儿子,真是仗着他爹回来了,觉得有人撑腰了,多蛮横啊?上来就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懂不懂什么叫礼貌?没家教的东西!”
这时候,侯强已经赶了过来,一把拽住陈自默的胳膊往回拉扯,一边劝道:“自默,有话好好说,走,先到叔家里去,别在这儿吵吵,让街坊四邻的笑话。”
“叔,你放开我。”陈自默挣扎着不让侯强把自己拖走,一边怒视王菊,道:“新村委大院,离我家没多远,我整整一个暑假,都没出过村,天天待在家里……你如果喊了我的名字,我怎么可能听不到?”
王菊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冷笑道:“你问谁呐?我哪儿知道你是不是耳朵塞了驴毛啦?”
“你他妈就是故意扣了老子的信!”陈自默忍不住骂出了口。
王菊也不是好惹的脾气,虽然李家的老少爷们儿,现在都害怕陈瘸子,可她这个妇道人家却是不怕的。因为她早已习惯了农村的社会风气,老娘们儿撒泼打滚,男人们谁都发怵。而且,谁真的打了一个娘们儿,那就是会被别人笑话的,尤其是在乡下有些威望和名气的男人,更不会去和老娘们儿在大街上争吵。所以在农村,邻里街坊老娘们儿之间撒泼吵嚷的事情很常见,但老爷们儿去和别人家的娘们儿吵架,很少见。
现在听着陈自默这个毛还没长齐的半大孩子,敢找到家门口当街骂她,王菊立刻发了飙,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陈自默的鼻子骂了起来:“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瘪犊子,我就是扣了你的信啦,怎么着?你有种就来打你祖奶奶我!混账玩意儿,别说是你个小王八蛋,就是你爹那个死瘸子来了,祖奶奶我也不怕!”
李志斌见状,赶紧放下碗起身甩手给了自家媳妇儿一个耳光,怒道:“滚回去!在街上撒什么泼?”
“李志斌!”王菊顿时凄厉地尖叫起来:“你,你个软蛋玩意儿,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骂你老婆了,你不帮我,还反过来打我,你底下那玩意儿让狗啃了啊?”
“滚回去!”李志斌一把揪住王菊的头发,任凭其撒泼哭嚎,硬生生拖拽进家。
侯强把气得浑身颤栗的陈自默拦腰抱起来,转身快步往自家院子里走去。
大街上,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