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说谎这件事情,瑾柔姑姑虽然言传身教,将辛瑶培养成一个乖巧诚实的好姑娘,可是十年后才得知,原来姑姑从头到尾都在隐瞒真相。
每次辛瑶一问起父母为何不来看望自己,瑾柔就会欺骗辛瑶,说辛瑶父母只是去办事不方便照看自己才将她独自留在青萦山。
这个真相姑姑隐瞒了整整十年,倘若不是瑾柔这般竭尽心思费力隐瞒,也许十年前的辛瑶会哭闹不止、伤心欲绝,再也无法快乐无忧地成长;
也许六年前辛瑶的青丝剑法攻入鞭界小有所成时便偷偷溜下山寻思报仇门路,不懂得潜龙勿用,然后因自大低估尘世的复杂而身处险境;
也许这整整十年,不能控制自己心智的年幼辛瑶都会生活在仇恨中,为了报仇而练剑,急功近利反而迟迟无法突破最初的侠界……
白云苍狗,云谲波诡,如果不是瑾柔用心良苦,拖延了十年,待得辛瑶心智成熟、学有所成时,再厚积薄发,辛瑶决计不会像现在这样理智看待父母的冤死,冷静寻仇。
方才喜娘、贺璇和阿喜三人简短几句家常话,看似寻常至极,细究起来,实则每个人都说了谎,辛瑶一时思绪如潮,浮想联翩。
谎言如瑾柔这般善意隐瞒,乃是为尊者讳,为辛瑶着想,静待时光,韬光养晦;
如喜娘这般,骗阿喜说她二人只是出门办事,过几日便回,阿喜因此面对离别而不哭闹,乃是缓兵之计、延迟伤别之苦;
如阿喜这般,明明被彦俐弄伤却说是自己摔倒,如贺璇这般,明明技艺不精翻墙摔伤,却说是脚下一跐导致摔伤,乃是掩饰自己的颜面尽失和羞愧难当;
如宣洺这般,对每个妙龄女子皆赞不绝口,旁人听来尚有违心之意,被夸之人却深陷其中全然不知,忘情享受着翩翩公子的妙言,尤其对彦俐的夸赞更是过甚其辞,如讴歌颂词般的夸张美誉,乃是熏风解愠、聊以慰藉;
如宣洺的侍从阿岩这般,无论宣洺说什么做什么,都直夸宣洺英明神武、雄韬伟略,乃是阿谀奉承,以防主子摈斥自己;
以上几种情况下的谎言,或是为他人长远着想,或是为自己眼前牟利,皆不损人,看来辛瑶要适当学一学这种善意的谎言。
而唯有那造谣中伤连家的恶人,为自保而陷他人于不义,害得连家冤遭横祸、家破人亡,这种谎言乃是神怒人弃、死有余诛,其罪之恶,罄竹难书!
所以瑾柔姑姑从小教育自己,谎言是不对的,这个道理不尽其然。
说谎就如同一把利剑,用在奸人手中便是杀人放火、逞凶肆虐、作恶多端;
用在侠客手中便是劫富济贫、除暴安良、行侠仗义。
辛瑶千思万绪,神似发呆,站立在原处一动不动,阿喜冲过去一把抱住她的双腿,娇憨在她腿上蹭了蹭胖嘟嘟的脸,“辛瑶姐姐,早上好!”
辛瑶被阿喜打断,思绪却并未停止,昨日辛瑶并没有将阿喜偷盗之事告知喜娘,否则阿喜定会遭遇一顿毒打饱骂,皮肉之苦过后阿喜自然慑于威严、不敢再犯,但是责罚所带来的伤害久久不能抹平,与其说是不敢再犯偷盗之错,不如说是不敢再受皮肉之苦。
可是辛瑶不忍阿喜受罚,擅自将此事隐瞒了下来,若不是贺璇揭他伤疤,只怕阿喜已将这件事情忘怀了。
辛瑶虽隐瞒了事情,但是昨日辛瑶当场教育了阿喜,阿喜已经明白了偷窃不对这个道理,并且当场认错悔悟。
没有留下任何皮肉之苦的创伤和阴影,自然而然从本性深处根深蒂固地接受了这个道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瞧,不知不觉中,辛瑶也运用了一次善意的隐瞒。
“阿喜,现在日子好过了,再也不用去街头行乞了,阿喜今后一定要听喜娘的话,乖乖长大,出人头地。”辛瑶蹲下身子,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早春的风微寒吹得阿喜脸色泛红,加上阿喜刚起床还没有洗脸,他的脸蛋又是黑红黑红的,可爱又有趣。
“每天都有牛肉面吃吗?”阿喜对于好日子的概念,就如同昨日一般,数不清的新衣服和香喷喷的牛肉面。
“当然了,不仅有牛肉面,还有更多好吃的好玩的,而且还会有先生教阿喜认字,有小师父教阿喜练拳。”辛瑶忍俊不禁。
“我知道了,辛瑶姐姐,阿喜一定长大当一个大好人、大英雄!”阿喜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一本正经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
辛瑶内心仍在忖摸,善意的谎言果然具有神奇的力量,温柔训诫比棍棒教育更为妥当,以后自己遇事不妨试试善意的谎言和选择性的隐瞒,也许效果胜过开诚布公直截了当挑明真相。
天未亮透,迎着朝霞,莺鸣晨曦,满城清馨,扬州这座繁华的城市正在慢慢苏醒。
天地无涯,人生渺渺,茫茫人海,浮华世界,宣洺如同人生过客只待日后有缘相见。
长缎漫舞,娇躯翩然,谊切苔岑,携手笙歌,辛瑶带着贺璇施展内力朝着未知的远方加速奔去。
阔别京都十余载,当年的连府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回故土,辛瑶对于这片她出生的土地是如此陌生,看着京都的人来人往,辛瑶心中浮出一丝感伤,一丝激动。
大街小巷,川流不息,四衢八街,车水马龙,说之繁荣至极亦不为过,唯一国之都,享此殊荣。
辛瑶和贺璇初到京都时,均被这京都的排场震慑住,辛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