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粮船遭到劫持,更多的消息传来了,劫匪主要是两伙人,一个是鄱阳湖的水贼,一个是摩尼教的人,其中摩尼教出动了一万多人。
他们连夜袭击船队,杀死了押粮官陈建,副手赵约,并且斩杀了官兵超过五百人……再夺取粮草之后,这伙人纷纷退入鄱阳湖,并且攻击了饶州,杀死知府薛廷,并且斩杀官吏二百多人,将尸体悬挂在城墙之上。
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睦州、歙县、饶州、一直到鄱阳湖,数百里方圆,全都落入了贼人之手,整个东南震动。
这是继漕帮之乱,以及倭寇入侵,第三次出现了乱子,而且这次的乱子非同小可,因为贼兵活动的区域包含鄱阳湖和长江沿岸,水路安全受到威胁,长江上游的粮食难以向下运输,东南千万百姓缺粮……情况非常糟糕,就连赵曙都下了旨意,一面将全权交给王宁安,一面也询问师父,出现乱民的缘由。
朝廷如此,东南大乱,不少人把矛头所指,都是王宁安施行暴政,激怒了百姓,还有很多言官,尤其是在东南的变革中受损的一群人,他们找出无数借口,疯狂攻讦,希望朝廷能立刻换掉王宁安。
当然了,缺乏上层人物的配合,这些举动都是徒劳的,但是王宁安也不能视若无睹。
他把手下人都找来了,一同商量问题。
像章惇和章楶就主张立刻派兵,马上镇压,不惜杀一个血流成河,也要压下去这股乱子,尤其是要保证粮食的安全,长江不能断,东南不能乱!
王宁安表示赞同,“子厚的意见很好,但这只是治标之策,并非治本之法……我现在想问大家伙,摩尼教为何有这么大的势力,能够聚拢数万人,而鄱阳湖的水贼又是怎么来的,他们怎么会勾结在一起?”
陈顺之道:“王爷的话有理,乱匪当然要平定,但是也要注意,免得波及无辜……据我所知,鄱阳湖的水贼,那是由来已久,朝廷多次剿杀,他们的实力不大,但是为何能出动几千人,还有那么多的船只,究竟是什么原因?还有,摩尼教一直在浙西一代活动,势力不下,但是轻易聚众上万,就殊为不解了。”
王安礼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他轻轻笑了笑,“王爷,陈先生,我跟随兄长,在地方考察,去过鄱阳湖,去过洞庭湖,也在浙西看过,我说说自己的所见所闻。”
“神仙下凡问土地,既然你去过,就给我们讲一讲吧。”王宁安满怀期待。
王安礼顿了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近十年,江南的丝绸和棉布畅销海外,粮田减少,外购粮食增加……这样就造成江西,荆湖等地田地兼并加剧,尤其是一个大户,拼命增加田产,多销粮食,以获取暴利。
除此之外,江西的瓷器也是一大拳头产品,很多地方开山,烧窑,忙得不亦乐乎。
而这些行为都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挤占破坏耕地,造成许多农民失去了土地,不得不流入城中,或是干脆落草为寇!
其中相当一部分就跑到了鄱阳湖,成了水贼。
王安礼一说,大家就明白过来了。
当初文彦博在济州搞得试点,弄得一大堆老百姓,跑到水泊梁山落草,和这次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所不同的是,王宁安及时施行分田,化解了民怨……大部分的老百姓回到了家中耕田,剩下的悍匪不是逃窜了,就是被朝廷剿杀,水泊梁山这个贼窝子已经干干净净了,而且还成为了一处重要的渔场……老百姓捕捞水产,放养鱼苗,螃蟹,每年都能获取丰厚的回报。
东南没有做这些改革,无地破产的农民,落草为寇,也就不足为奇。
至于浙西的摩尼教,道理也差不多。
浙西多丘陵,并不适合发展农业,所谓靠山吃山,所有在睦州等地,多漆树园,大户以种植漆树,贩卖生漆为业。
还是一样的道理,经济发展了,生漆需要的数量在几年之内,暴增了10倍以上。
结果就是一些官绅大户,疯狂兼并农田,改种漆树。
一大批破产的农户进入了漆园工作,由于缺少劳动保护,他们终年劳作,所得微薄,心中都有怨气。
这时候摩尼教就趁虚而入,在漆园大肆发展信徒。
如果工人和漆园主发生了冲突,摩尼教也能出面帮忙,入教和不入教,差别不小……故此,在过去的五年,摩尼教扩张的速度超过了过去的五十年!
而且,据王安礼的介绍,许多摩尼教的高层,也从事漆树种植,贩运生漆,制造漆器,赚取暴利,又利用所得,购买钢铁,暗中打造武器,积累实力。
不管是摩尼教也好,还是什么明教,或者是白莲教,弥勒教,反正都是职业的造反家,只要有可能,他们就会扯旗造反,绝不客气!
……
王安礼的分析,让大家倒吸冷气,甚至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原来他们一直以为天下太平,物阜民丰,大宋离着盛世已经不远了,其实在一片繁荣之下,已经潜藏在了巨大的危机。
说到底,就是一个分配的问题!
相信很多人都有这种体验,到了每年调涨工资的时候,能多拿几百块钱,甚至上千块钱,心里很高兴,可是抬头一看,领导涨了一万,老板拿了好几百万的分红,再看看自己的钱,心情就未必那么好了!
站在社会学者的角度,这就是贫富差距扩大,财富集中,也就是民怨的来源……而放在工业化初期的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