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易别惹女人。
女人发火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像花丝雨这种俏皮的女人,也敢捅别人的心。
自己死,不如同归于尽。
同样在船尾,同样一对人,却是一个流泪,一个苍白。
天降横灾,不怨花丝雨胡思乱想,只怨造化弄人。
断裂的船木尖锐,已刺到了船夫心口的寸许间。
一声巨响,堪堪欲坠的船尾,左摇右晃。
晃歪了花丝雨,摇落了手里棍。
船尾木屑多,怕花丝雨倒下受伤,船夫抢步去扶。
丝雨落在船夫怀里,听到有人大喊救命。
叫声荡漾在湖面上,自船底而来。
甩开船夫的手,丝雨寻着声音去救人。
船梯底下,爬上来一个人,刚从水里出来,哆嗦的猛打喷嚏。
“水太冷了,我实在藏不住了,死就死吧,可不遭这份活罪了。”
来人满口抱怨,看到花丝雨走近,认命的苦笑:“仙姑,能把我烤熟了再吃吗?在火上时,正好解解冰寒。”
虽然乌云遮月,但船尾有未熄的灯,借着依稀烛火可辨,这人就是西湖梅郎。
他叫我仙姑,他让我烤他?
莫非他受了惊吓,已经神智不清了?
丝雨停下脚步,不敢再凑近他。
又听他古里古怪的苦叹:“要吃就吃吧,何必再折磨我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
终于受不了他的满口胡言,丝雨大叫。
“你和你家小姐都是妖!”梅郎也叫,仰天看雨,满眼绝望:“你们嫁人是假,吃人是真!”
既然话已挑破,梅郎已不顾生死,说出心中猜想:“在大船上,你家小姐要吃我,在小船上,你要吃梅船夫。”
这是丝雨之前说的话,却被他抢去了。
西湖梅郎,竟然血口喷人!
“你凭什么说我与小姐是妖?”
丝雨心里坦荡,不怕与梅郎对质。
“你又凭什么说我和船夫是妖?”
梅郎不答,反问丝雨。
“我亲眼看见船夫用浆,把浪花冻成冰山!”
说出证据,看你怎么开脱。
“我亲眼看见你家小姐吐出闪电,把大船一劈两半!”
辩言有来有往,梅郎毫不吃亏。
我家小姐会吐闪电?
不会的,不会的,他在信口雌黄。
“如果我家小姐是妖,她想吃你,你怎么还活着?”
就算你狡猾似鬼,看你怎么答我的问题。
“我跳进湖里躲起来了,这才逃过一劫。”
他说的心惊胆颤,反问丝雨:“如果我家船夫是妖,他想吃你,你怎么还活着?你又躲到哪去了?”
梅郎借问反问,又多问了半个问题。
“我……”
是啊,我还活着,我没躲他。
再想前景,船夫好像从来没害过我,他只救过我。
梅郎的问题,丝雨答不出来。
但明明看见他有神通,难道是我眼花了?
不是的,我没看错!
“我家小姐呢?咱们上岸打官司,到公堂上去对质。”
若真是妖界里的事,县衙怎能审得明白?
苦笑过后,梅郎叹气:“你跟我要人,我上哪说理?”
看着湖面上的狼藉,梅郎双腿一软,跌坐在船上,欲哭无泪:“她劈断花船,烧烂船头,抢走我所有钱财,钻到云里就跑,我哪敢追?”
三言两语,说过了凄惨,梅郎苦问丝雨:“半生积累,全都没了,我该跟谁要?”
梅郎的俊逸不凡,已经全无,软弱的堆在那里,像无助的婴儿。
连求死都无力:“话已说完,仙姑想吃就吃吧,反正我下半生也没活路了。”
他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差一点就信了他。
一声冷笑,丝雨逼问:“别说的你像穷人似的,你不是还有西湖吗?”
“西湖?”梅郎望湖兴叹:“不就是一片水,几条鱼吗?”
西湖美景,竟然被他说的如此不堪。
刚要还嘴时,又听梅郎问:“仙姑,你要是富可敌国,会买下这片水吗?”
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富可敌国的一天,可是,如果真有那一天,何必去买一片水独占呢?
看丝雨不答,梅郎苦笑:“半生浮世繁华尽,不如西湖还人间。”
梅郎叹过人生如梦,软软的站了起来,笑对花丝雨:“仙姑,我只剩半条船了,把它送给你,能饶我一命吗?”
船尾还在飘荡,曾经是花丝雨最快乐的地方。
梅郎一句话,就将快乐送给了她。
“我不是妖,你别叫我仙姑。”
丝雨说给梅郎听,梅郎却无力的走向船尾,落下小舟。
孤独摇浆而去时,他已看淡人间繁华:“西湖无梅郎,乞丐有萧烟。”
天将明,眼见着小舟飘岸,梅郎远去。
最后一眼的梅郎,是无尽萧瑟的背影。
你究竟是不是妖?
这个问题,花丝雨几乎问了梅船夫一辈子。
梅船夫只笑着摇头。
那你怎么会化浪为霜?
梅船夫说,只是我的水性好,否则怎么能作船夫?
花丝雨从来都不信,会笑着掐他。
掐他的时候,总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吻住红唇,即使在花丝雨白发苍苍的时候。
离西湖不远的地方,有一座无名野山。
野山里有一间书馆。
读不起书的孩子,都可以免费来这间书馆求学。
据说这间书馆的第一位学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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