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了规矩,不能执守,如同废物。这间赌场的规矩是不能打人,楚刀却杀了人。这间赌场的规矩是不能动铁器,楚刀的刀却被鲜血染红。赌客们纷纷出逃,茅棚瞬间一逃而空。骰子、牌九、铜钱,稀哩哗啦的散了一地。桌子、椅子、板凳,东倒西歪的狼狈不堪。唯独庄家没跑,慢条斯理的自斟一杯茶,轻轻吹去茶汤上飘的茶沫子,徐徐一口润喉,好像在享受这一片刻的宁静。他不看楚刀,也不与楚刀说话,能在地头做赌场生意的都是聪明人。而聪明人是不会去招惹一个疯子的。楚刀用死人的衣服擦净了刀上的血,大步走出茅棚。离开茅棚几十步后,他觉得自己脖子后面发热,用手一摸,满手鲜血。刚要转头拔刀时,又觉得头顶一沉,用手再一摸,楚刀觉得自己的天灵盖儿碎了。世间最快的刀还没出鞘,楚刀已经栽倒了,他死的时候,眼睛瞪得比他刚刚杀的人还要大。铁心判官死在赌场门前,成就了这间茅棚是最公平的赌场。断金楚刀死在赌场门前,成就了这间茅棚是最安全的赌场。然而,究竟是谁快剑斩了铁心判官,又是谁打出暗器放倒了楚刀,没人知道。直到今天来了一对赌客。赌客是一男一女。男的少年英雄,女的红妆巾帼。他们不是夫妻,却是一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少年将剑横在桌上,大刀阔马的坐在庄家对面。庄家仔细的打量过这个少年,只约有二十岁的年纪,眉目儒雅,不沾尘土,不像是江湖散人,更像是攻读的秀才。立在少年后面的红妆,年纪稍弱,柳眉杏目,俏鼻樱口,一双灵动的眼睛里,似乎只装着少年一个人。看他们的装扮,都是锦衣玉袍,也许是哪个官家里私跑出游的少爷、小姐。这种不成器的公子哥儿是最好骗的。庄家轻笑,微微一声:“这张桌子赌码大,一手一千两,小公子还是换一张桌子玩儿吧。”少年不说话,轻轻抬起手,红妆立即往他手里递了一叠银票。将银票整整齐齐的码在自己的眼下,少年两指一晃,夹起一张,给庄家看清楚,每张银票的面额是一万两。鱼儿正在咬饵,庄家暗自藏笑。高喊一声:“伺候公子爷喝酒。”喊声未落,立即有人送来了琼浆玉液。酒香透着瓶子四散,是上等的陈酿。酒助赌兴,只要少年饮足了酒,不怕这些银票不改姓。红妆倾身,为少年斟了一盅酒,旁边明明有椅子,她却不坐,只是婷婷守在少年身后。将一张万两银票推到桌子中间,少年已准备好开赌了。“公子爷,玩骰子还是牌九?”“牌九。”庄家码好了牌,少年切好了牌。分好牌后,庄家随手掀开自己的牌面,地门。众人哗然,不愧是庄家圣手,第一把牌就能开出地门。少年人手底下的牌若不是天门,恐怕这一万两银子就要打了水漂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少年的手,少年却将自己手掌下的骨牌往牌墙里一推,轻轻一声:“我输了。”众人叹息之余,少年又推出了一张银票。重新码牌,洗牌,切牌。庄家开出了人门。众人赞叹不已,这也是极少见的一手大牌了。这一次,众人的目光还来不及望向少年手里,少年又将骨牌推到牌墙里,再次轻轻一声:“我输了。”当少年推出第三张银票的时候,庄家的眉目有几分凝重。自打有了这间赌场,什么样的赌品都见识过,有输不起嚎啕大哭的,有输得阔气毫不脸红的。可是,再好的赌品也抵不过少年的赌品,甚至连牌都不看,就直接认输。赌怕三种人,女人,小孩和直接认输的人。这三种人敢上赌桌,尤其是筹码这么大的赌桌,恐怕要担心他们后计无穷。既然输家不耍赖,庄家也没有理由不赌下去。重新分过牌后,庄家开出了红六点,这是倒数第三小的牌。众人咂嘴,看来庄家也有失手的时候。可是少年人依旧如常,将掌底的骨牌推走,淡淡一声:“我输了。”他推出了第四张银票。他不是来赌钱的,他是来送钱的。众人都在笑少年傻,庄家却阴冷的一声:“朋友是来找麻烦的?”少年喝下了第一杯酒,扬眉反问:“这间赌场许不许认输?许不许输钱?”他的问题简单,庄家却回答不了。只好再陪少年赌下去。他又连着认输了七把,一共输了十万两银票。就连庄家故意开出牌九里最小的红三点,少年也同样推牌认输。在少年推出第十一张银票的时候,庄家终于按住了牌九,厉喝一声:“朋友!为什么我是最小的一手牌,你也要认输?”少年喝下了第二杯酒,淡淡低眉:“平打平,庄家赢,我也是红三点,所以认输。”“朋友莫非在讲笑话?”庄家似乎听到了最好笑的事情,几笑过后,轻抚牌九,侧目冷问:“朋友连牌都没看过,怎么知道点数是多少?”“摸出来的。”“更是笑话!”庄家再笑,摇了摇头:“朋友每次都将牌的正面压在桌子上,手掌覆在牌的背面,难道朋友能从牌的背面摸出点数?”“能。”“你说什么!”少年人轻轻作答,庄家立即恼怒,大声喝问:“莫非朋友敢说我的牌有毛病?朋友可要想清楚再……”“你的牌有毛病。”少年人打断了庄家,单掌从牌墙里随意移了几张到掌底。“这张是红九点。”少年人推出一张牌到庄家的手底,轻轻扬眉。庄家翻开了这张牌,果然是红九点,惹得看热闹的赌徒们众声惊诧。“这张是黑五点。”少年人又推出一张牌,滑到庄家手底。众赌徒们议论纷纷,盯紧了庄家的手,再次掀开这张骨牌,果然是黑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