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比风冷,雪比剑冷。一剑下去,空空。又是飞雪,应了初冬之景。快剑舞成冰轮,劈散了飘飘残雪。最后一个仇人,消失了。那么,仇报完了。恨,是不是该消了?梅小燕不知道,他只觉得心底更加落寞,无人能懂。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懂,也从来没懂过。春佳?小燕猛回头,不见了万千蜂儿的踪影,也不见了婷婷玉立的春佳。“我师妹呢?”小燕揪住白衣人的衣襟,破声大喝:“我师妹呢!”“我怎么知道?”白衣人又是一脸无辜,无奈的一笑:“不过,我确实知道一件事。”“什么事?”“你该遵守你的承诺,杀了仇人后,以死谢你的师妹。”白衣人淡淡一笑,扬起眉毛。手变软,放开了白衣人的衣襟,梅小燕双眼崩泪:“春佳下落不明,我怎么能去死?”“哦?是吗?”白衣人点了点头,喃喃的自语:“这似乎是一个好借口。”“不过。”自语后,再笑小燕:“二十年前崖顶的那些人,在没找到闹世乞儿和山林礁人的尸首之前,你觉得他们该不该死?”“你究竟是何人!”小燕刺出了剑,点在白衣人的心口上。手里有蜜,白衣人轻饮,再问一声:“如果,你找到了春佳,她还活着,你会不会去死?”小燕无声,剑锋徐徐垂下。“如果你不去死,你是不是和二十年前玄天崖顶的人一样卑鄙?”白衣人问个没完,再加一问:“那谁又该找你报仇?”他的问题,小燕答不了,血冲颅顶时,他将剑横在了脖子上。“剑在你手上,你爱死就死,没人埋你。”白衣人转身不理,荡步山下,扬长一声:“如果还想再见春佳,就跟着我走,千万别跟丢了。”再见春佳?如果立时死了就能见到春佳,梅小燕会立时就死。白衣人走得很快,背影隐入小径时,小燕不敢再犹豫半分,立即纵步跟上。马车依旧,只是车厢里不再有春佳。白衣人爬进车厢,挂起桥帘,坐得大刀阔马。“调转车头。”他任意一声,指挥小燕,像指挥自家的仆人。小燕扬起马鞭,将马儿的背项抽红,他恨不能马儿腾飞,在片刻间,就见到春佳。然而,一切都在白衣人的手里,小燕不知道春佳在哪儿,只能信他。小燕不知疲惫,只知催马前行,不知道半日之间,穿过了多少村庄。夜晚时分,马车驻在一条野溪边,白衣人在溪边以冷水扑面。衣襟也被他润湿,他抖着手上的残水,走到小燕身边。“梅小燕,春佳和你一起长大,一定有许多童年趣事,说说看,她为你做过什么?”简单的问题,勾起小燕的心绪,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理也不理清。正如他与春佳的人生,自记事起,就纠缠在一起,理也理不清。练功没有长进,被母亲罚跪时,春佳会偷偷半夜送来茶饭,在小燕膝盖下面掂上软枕头。每餐饭,无论有点什么好吃的,春佳都会猛往小燕的碗里夹。炎炎夏日,在林子里苦练三伏的时候,转头看,永远能看到春佳熬好的酸梅汤。烈烈冬风,在冰河上苦练严寒的时候,会有春佳送来的手炉。手炉捂在手里,暖得却是人心。好像,春佳与他,从来都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然后,再说说看,你为春佳做过什么?”我为春佳,做过什么?是啊,做过什么呢?小燕脑中一片空白,居然想不起半件事。除了仇,我什么都没有。“最后,如果你能再见春佳,你想对她说些什么?”说什么?好像有一万句话想和春佳说,却哽在心里。“梅小燕,今夜,还是我来赶马车吧。”白衣人叹了一声,跳上驾席,执起马鞭:“你已经被眼泪糊了眼睛,怕你把车赶到沟里,连累了我。”眼泪?梅小燕抹了抹眼角,果然有泪。眼角有,脸上有,下巴上也有。这是什么时候滑落的泪?“车厢里有蜂蜜,喝一口,至少能裹腹。”白衣人扬眉一笑:“如果饿死了你,我拿什么交给春佳?”蜜很甜,小燕喝了一口,他要强打起精神,再给春佳看看他少年英雄的模样。蜜很香,小燕喝过了这一口,突然睡意袭来,无论如何也撑不起眼皮,堪堪入梦。夜深,孤院。一个貌美的妇人独坐院中。酒在指尖,月在酒里,冰冷,像她的眼睛。院门作响,有人叩敲。妇人无心理睬,又听院外有人笑谈:“路经此地,讨杯酒喝,万望主人千万别小气。”谈声爽朗,是男子之音。妇人放下酒杯,语意阑珊:“院里只有妇人,先生进院,怕多有不便。”“既然如此,我不强求。”院外人依然语意挂笑:“酒是钓诗勾,无诗饮酒,夫人不免寂寞,在下有小诗一首相赠,愿能助夫人酒兴。”好放肆的人,赶也赶不走。难道是半夜来寻不自在?且听听他吟些什么,若是有半个字的调戏,可别怪我手黑。妇人拈起酒杯时,听到院外高唱:亲女不相认,养儿徒仇恨。江湖无亲朋,独自二十春。酒杯跌落,妇人纵向院门边。莲足踢断门栓,一支细竹引路,直指院外人。细竹晶莹,长似杖,细似剑,点在院外人的咽喉上。院外人是一个白衣人。眉目俊朗,白衣胜雪。手执一把白羽扇,几分翩翩然。有细竹点在喉上,白衣人喜笑:“听闻丐帮人多用竹棒寻蛇打狗,难道夫人是乞儿出身?”“你是谁!”妇人冷问,细竹再进。长叹一口气,白衣人满脸无奈:“院门已开,夫人不请我进去喝一杯酒吗?”“我的院子,有进无回。”妇人冷笑,扬起纤眉:“你敢进吗?”两指拨开妇人手里的细竹,白衣人几声长笑,踏入院中。桌上有酒,白衣人抓起就饮,回头笑答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