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酒屋,似乎将东瀛之风搬到了中土。
东瀛建屋,擅长用木。
不砸一根契子,只用榫卯相交,建出最原纯的木屋。
这种建屋之法,耗时虽久,却结构稳妥。
建成难,拆的时候更难。
如此难拆的汤屋顶,只是一瞬间,就被人掀去了。
突生变故,燕箫梅回手拿刀。
厉刀半出鞘时,听到雪儿俏笑:“露天泡汤,在东瀛,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你何必紧张?”
整个屋顶被掀去,雪儿却视若不见,难道她早就知道有此一变?
刀慢慢还鞘时,头顶传来几声女孩子的嬉闹。
“刀师姐,你不是说想看男人不穿衣服的样子吗?你怎么不敢睁眼瞧瞧他呀?”
“风师妹,你刚刚不也吹得山响吗?吹你肯定敢看,现在怎么也捂着眼睛呢?”
是那两个吃青口的女孩儿声音。
一想到她们在侧,燕箫梅立即红了脸,蜷缩起身体,挡住不该被女孩子看到的地方。
“刀师姐,说好了一起看的,好像咱们俩谁都没守信用。”
“风师妹,守信用这种事,应该让雪儿姐姐来做,掀走屋顶,可是她的主意呢。”
燕箫梅心里暗惊,这两个女孩儿的武功竟然深不可测。
就算这个屋顶是轻轻扣在木壁上的,也至少有千斤重,她们居然能说掀就掀。
她们的嬉闹声不断,句句围着不穿衣服的燕箫梅。
雪儿咯咯一笑:“捕快大人,你的动作虽然很快,但你刚刚拿刀时,该看到的我全都看到了。”
她说得毫不羞涩,逗得刀、风两位妹妹笑个不停。
只听她们的笑声,就知道她们已经羞红了脸。
捕快大人,雪儿叫我捕快大人,原来她早就知道我是个捕快。
只是,雪儿,你又知不知道,我是和你拜过堂的燕箫梅?
“不知大内府的捕快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雪儿笑问,燕箫梅沉声:“我奉圣上令,缉拿前方雪。”
“你倒是真老实。”雪儿又笑,怜音再问:“可是,你已经被前方雪围住了,究竟是谁拿住了谁?”
“没错!”刀、风两个女孩儿也笑,轻灵曼妙:“我们三个都是前方雪,你打算带走哪一个?”
前方雪居然是三个人!
“燕捕快,穿好你的衣服,我不习惯和不穿衣服的男人说话。”雪儿两声轻笑。
“你放心吧,我们保证不看你,有雪儿姐姐把你看光了,再学给我们听就够了。”刀、风两个女孩儿的玩心更重,逗红了燕箫梅的脸。
半山酒屋,果然厉害。
大内府的副总捕头,踏入酒屋,不到半日之久。
先是没钱付账,再是卖身做奴,最后被女人看了个精光。
而她们一招也没出手,只是逗着他玩。
“汤屋后面有茶屋,前方雪烹茶以待。”
怜音飘落,再无声响。
燕箫梅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她们再说话,这才放心的从池中起身,穿戴好衣物。
茶香久远,自第三个屋子里飘渺而来。
茶屋前方有曲折小桥,小桥下有清凉的池水,池水里有锦鲤嬉戏。
只是建在峭壁上的一间酒屋,居然层层叠叠,造出了一个人间仙境。
隔桥相望,茶屋门室大开,已见到雪儿斜坐在室中地板上,以铁壶煮茶。
青丝被她松松的挽了一个发髻,用红色的细枝穿起。
她换了一件宽松的和风白袍,毫不吝啬的露出细嫩的小臂,还有颈下的白晳。
足下着一双白袜,好似刚刚踏雪归来。
她烹茶时的一举一动,皆是人间最美的画卷,看得燕箫梅忘了呼吸。
“进来的时候,将鞋子脱下。”雪儿细细一声,唤醒了赏美的男人。
茶室外有一双的木屐,鞋尖对着外面。
如此的小巧,也只有雪儿的一双小脚才能穿上。
燕箫梅进了茶室,地板上没有木凳,他盘膝坐在雪儿对面。
为他注满一杯新茶,雪儿嫣然一笑:“你最好并起双腿跪坐,你现在坐的样子,总提醒我刚才看见的东西。”
“这并不好笑。”燕箫梅接过茶碗,皱起眉头。
“若要喝我的茶,就放下你的刀。”雪儿轻轻,也为自己注了一杯茶。
将茶碗捧在手里,先闻茶香,雪儿陶醉时,也迷倒了燕箫梅。
如此近的看着她,心已悸动。
雪儿,雪儿,你可知道,十六年来,我每天都要唤你的名字。
放下刀,轻饮茶,沁人心脾。
“吃过了亏,也学不乖。”雪儿无奈的摇头:“茶里有毒。”
一愣过后,燕箫梅轻笑:“前方雪从来不用毒物杀人。”
“一个壶里倒出来的茶,我只闻不喝,你说有没有毒?”雪儿扬起眉,笑得娇艳。
难道真的有毒?
在他犹豫时,雪儿轻轻饮了半口茶,又再逗他:“信则有,不信则无,中不中我的毒,全看你的心意。”
中不中你的毒?
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已经深深的中了你的毒。
仰头饮尽茶底,将茶碗递向雪儿。
为他添了新茶,雪儿低眉:“既然大内府的人寻上门了,看来我不随你走也不行了。”
你说要随我走,我的确想带你走。
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天荒地老。
“你,知道我是谁吗?”燕箫梅终于忍不住了,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我何必知道?”雪儿慢慢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