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走到木桶边,拣起一个包袱,递到摘月手里:“白无常托我带给师姐的。”
包袱柔软,想来都是些女儿家的贴身衣物,不由脸红。
采星转过身,走向林子外面:“水快冷了。我在林外给师姐唱歌听。”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惜故不如念今,李后主也许懂得这个道理,只是无力而已。
曲调婉转,嗓音却粗糙,一阙虞美人被他唱的像山野村歌,却暖进了摘月的心里。
一如这池暖水,明明包裹着赤裸,却一清见底,没有丝毫杂念。
剑横在木桶边缘,人浸在水中。
洗去凡尘,留却余香。
青丝已湿,反衬星眸更加明亮。
这一洗,褪去点滴仇恨,对黑无常的旧怨,渐淡。
轻抚香肩时,林外的歌声顿止。
立即单臂掩胸,另一只手拔出利剑,他若有半分不矩,少不得要挖了双眼。
“咦?你怎么上来了?”听到采星在问话。
另一个声音沉稳,回:“特来向摘月仙子请罪。”
“不行,不行。”
采星叠声拒客,编着瞎话:“师姐正在……正在睡觉,不便见你。你可以留下话来,我捎给师姐。就好像今天你给我的包袱和木桶一样。”
原来是他。
是白鬼史!
昨日还想见他,今晚他便来了。
他隔山相顾,我想当面道谢,但此时赤裸,怎么能见?
心头小鹿乱撞,顿时惊慌。
想起身寻衣,又怕弄出水响。
惊动了他,羞煞了我。
森罗鬼使,白君无常,究竟是什么面貌呢?
传闻他有七尺长舌,一双白目,形体僵直……
但听声音,却似一个谦谦君子。
君子朗声再起:“若师兄肯行个方便,我在梦中与仙子告罪即可。”
“来都来了,也不用托梦那么麻烦。”采星拦不住他,只能叹气:“师姐在林子里面睡觉,你就隔着林子与师姐说话吧。”
“仙子已经开始修行至柔功法了吗?”白无常又问:“如果有,劳烦师兄将宝器借我一用,我必不辜负仙子。”
“宝器?”采星纳闷,随即大悟:“红头绳啊。与你说话真费劲。”
紧接着,便听到脚步轻轻,漫向林边。
放下利剑,整个人曲到水里,双手掩住sū_xiōng,不敢弄出半分声响。
“小可白无常,特来向摘月仙子请罪。”
他边说边以手掌拍打林边树干,弄出响动,以告知摘月他已驻足不前。
声音虽轻,却字字入耳:“因摘月仙子与我同僚有未解之结,故小可不便明见。多日怠慢仙子,他日相见,必凭听仙子责打。”
每日有酒、有肉,何来怠慢之说?
不能回言,羞红着脸。
“小可司职鬼使,不敢奢望修仙之路。只愿助摘月仙子早登仙界。”白无常又说:“小可法力瀛弱,若耽误仙子进程,万望仙子莫怪。”
语罢,林外红光四起,也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虚。
只闻听采星惊呼:“头绳是师姐的法器,你别乱动……”
他在做什么?
是要毁了我的红头绳吗?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是君子,怎能做小人行径?
红光渐弱,如残烛之火,终灭。
“哎?你怎么倒下啦?”
采星急呼,脚步凌乱。
又听到白无常气喘无力的叮嘱:“我的真灵已灌入……交给……交给摘月仙子。”
他的真灵?他的真灵!灌入了红头绳?
不顾水响,立即起身,探出娇躯,捞起包袱。
白袜、白鞋,白色小衣,绿色长衫,靛色罗裙,还有不能对人语的白色肚兜。
每一件,他都摸过吗?
贴身而就,免不了怀羞。
顾不得湿透的青丝,纵出林间,只见采星一个人独守在林外。
“他呢?”她急问。
将红头绳交到她的手里,采星指了指山下:“走了。”
头绳暖,还有他的温度!
罗裙一摆,再次纵身。
摘月跃去了下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