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如,这位是?”
陆少梅眨了眨眼,一脸天真懵懂。
蔺敦如为难地蹙眉,忽然觉得高淑惠的存在颇有点尴尬。
“哦,这是淑惠,在省图书馆工作,看过很多书,是个有见识有文化的同志。”
“这样啊,真是厉害。”
陆少梅咧开一嘴牙,白净清甜,看得高淑惠一阵扎眼,她长得像一朵风中摇曳的月季,可是高淑惠却恨不得亲手把她从枝头掐下来甩在地上狠踩。
“哪里,你过奖了。”
高淑惠颔首,一派谦逊低调。
陆少梅眯了眯眼,不错,是个沉得住气的。
“我向来是有啥说啥,但凡说出来了的,都是真话。”
陆少梅斜眼撇向蔺敦如,妩媚娇嗔:“是吗?敦如?”
蔺敦如点头:“对。”
在他眼里的陆少梅纯白天真像个长不大的少女。
高淑惠脸上的笑肌都快绷紧了,略有点抽搐,“是这样。”
陆少梅点头:“可不是么,所以淑惠,你就是很厉害。”
只是个图书馆工作的,不知道是保洁员,还是图书管理员,居然就勾搭上了蔺敦如,能不厉害么?
她眼睛可没有放过高淑惠那双手上落下的茧子。
高淑惠听着她咋像是在讽刺自己,可是抬眸细细端详,她又眯着眼笑眯眯的,天真单纯得不像是二十岁的人。
“谢谢。”
“不用客气,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陆少梅。”
陆少梅?
高淑惠觉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不过,她记得蔺敦如有一方手帕上绣着一枝寒梅,甚至他藏书的书签上都用梅花小楷写着“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到这里,她要是还不知道,当初江滩邂逅,蔺敦如把自己错认成了谁,那也太蠢了。
他等的那个永远不会来的人——就是陆少梅!
呵,自己居然成了别人的替身!
高淑惠莫名想哭,哪怕是被顾建设认作干妹妹,又或是跟他恩断义绝,她都没有这么窘迫过。
陆少梅脖子仰得高高的,下巴又微微下倾,看起来高傲又优雅,就像是舞台上的白天鹅。
可是高淑惠呢?只是套了一件同款的仿版。
正牌货来了,她就得靠边站!
“少梅,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高淑惠勾唇,伸出手。
她向来是善于隐忍的,祁艳红那种嚣张跋扈的脾气她都忍过来了,陆少梅这种虚招子又算得了啥?
“我也是。”
陆少梅笑得像个孩子,手接触的一刹那,她故意摩挲了一下,眼睛里露出一点惊讶尴尬的光。
就像是发现了某种秘密似的,虽没有说话,却像无声的在询问:“咿呀,淑惠,你的手怎么这么粗糙呀,像男人似的?”
高淑惠窘迫得要命,被人抓包住秘密一样的心虚。
自己如今已经是被平反的人家,父亲曾经是司令,哥哥是m城政委的乘龙快婿。
可是曾经卑贱如草芥一样的过去,还是被她试探了出来。
她那双手是那么柔软娇嫩,一触摸就知道是被精心呵护过过的,任凭是谁,握住这样一双手在掌中,都要疼惜一辈子吧?
“干脆我们三个人一起进去?”
蔺敦如提议,他看这两个女孩子一见如故,倒不如可以当朋友。
陆少梅痛快点头,高淑惠也不甘示弱。
就这样,三个人看了一场,尴尬又沉默,且充满了硝烟的电影。
看完电影之后,陆少梅恰好要去图书馆借书,蔺敦如欣然邀请一起走,正好他也不知道应该送哪个女孩子回去。
夹在中间不作决断的男人,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尤为糊涂了!
陆少梅要借的是医学书,分门别类还是比较容易找,可是她自己不愿意找,说是走累了,要坐会儿,就在看书的教室里坐着,高淑惠只好碍于人情,去帮着她找。
这个时候,蔺敦如到底是帮高淑惠的忙,还是陪着陆少梅说话呢?
他是这么想的,他几乎每天都会来接高淑惠下班,然后去江滩散散步,谈谈心。
但是陆少梅大半年也就见一次,该好好对她好一些才是。
因此,高淑惠只得一个人悻悻然去找书。
陆少梅就拉着蔺敦如谈天说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好久不见,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
总之,她对他是热情又怀念的。
蔺敦如那颗沉寂的心,一瞬间又泛起了涟漪。
眼前的少女,浑身上下都是青春朝气,对男人的吸引力不言而喻。
高淑惠废了老半天劲儿找来好几本厚厚的医学书,可是陆少梅接过来一看,直摇头:“这不是我要的,算了,我还是自己去找的,不能让你太累了。”
她是这么体贴又善解人意,同从前一样,一点没变。
蔺敦如跟上去:“少梅,我帮你。”
陆少梅回过头,“哦,对了,你家是军医世家,我怎么忘了。”
“早就应该找你的。”
她笑眯眯地,狐狸一样的眼神,一下子扣紧了男人心扉。
蔺敦如只觉得自己心脏像被人揪紧了一样窒息。
这时,他才认清一个事实!
他依然深爱陆少梅!
高淑惠冷冷看着两个人走进图书室,那种刻意压低的说话声还夹杂着欢笑,她整个人像枯萎的芦草,颓败无比地被这个夏天的烈日烤焦,她所剩无几的对感情的向往,也在今天这一刻,彻底被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