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六月份来临了。
白薇薇在广播台工作也有将近两年,除去放的那个漫长的产假,她工作也算有一年出头。
虽提拔不了,太早了些,但拿个奖还是不难。
证书给婆婆文秀看过了,随手放在桌上,就去看厨房里炉子上的汤。
这时,高淑惠回来,抱着一大摞书,汗流浃背地进来,眼神瞥见桌上的证书,眉宇间陡然凌厉。
白薇薇赶紧抽过证书,放进自己包里,旁边穿着肚兜,坐在竹木小凳里的俩孩子还在牙牙学语。
那种竹木小凳是专门编制出来给不会走路的孩子坐的,四周围了一圈竹子护住,以免孩子栽出来。
高淑惠晓得自己心里那点妒忌情绪被白薇薇看出来了,半个字没说,讪讪脸色往母亲屋里跑,来这里没别的,就是想要个报名费,自己存的那点工资全拿去买教科书看了,高考报名费都交不起。
文秀二话不说给了,也没多问半个字,她身心俱疲,完全揣测不得这个女儿的心思,只要她不再闹出别的事儿来,干啥都行。
高淑惠当天,要完报名费就出门了,她脸上那种孤注一掷的表情,让白薇薇觉得无比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
高峰仪这回回来,最先不是回自己家,而是去12师。
他找陆少东有点事,谁知,陆少东不在,说是出去见对象去了。
留守的杨卫国叫他有事说事,等陆少东回来了直接告诉他。
等高峰仪说完,杨卫国一钢瓷水泼过来:“你是没结婚还是没孩子,再过俩年孩子打酱油了,你在这里作妖!”
高峰仪横眉冷对:“你管的太多了。”
“我管的多?你要是面面上管得着,我能管这么多?”
杨卫国气不打一处来,他老娘住的房子都是自己的,里里外外打扫安置全是自己一手包办了。
一个男人活成他这样算是没谁了,啥都让自己老婆处理,再要不就是让自己老婆在外面找别的男人处理。
先前白薇薇在回县城的车上遇到自己,一点都不急着赶自己走,反而骗自己去帮她干活儿,说白了就是为了找个壮丁当帮手。
他要读军校,不能在家帮衬没有办法,现在好容易毕业了,居然还要跑到外地去!
这不是有病么!
“你所谓的管得多,是尾随着有夫之妇去县城公干,还是跑到我家装成是我的战友来搞慰问?”
高峰仪眉峰冷然冰雪皑皑,杨卫国被他一句话问得愕然,到底是心虚,咽了口唾沫:“好歹我晓得帮衬你一大家子人!不像你,一个人不负责任跑得远远的。”
“那就麻烦你跟陆少东俩人再帮衬两年,大恩大德我高峰仪没齿难忘!”
他这如同交代遗言一样的架势把杨卫国都给吓到了。
“你到底是想干啥?”
杨卫国嗫嚅,“你是不是……”
高峰仪噤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杨卫国一个人呆怔着坐在办公室里,忽然觉得嗓子眼都是火辣辣的疼。
好像有啥话呼之欲出,可又偏偏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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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薇薇内心矛盾,她不晓得自己现在是盼着高峰仪回来,还是希望他在军校里多呆会儿,别回来,最起码自己晓得他跟自己挨得很近很近,只是几条街道,或者是一堵墙的距离。
可是当他突然顶着烈日出现在家门口时,淡淡的汗味儿夹杂着肥皂香,钻进她的鼻尖里,带着一股酸涩,一下子冲击了她的泪腺。
眼泪就那么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她很想念他……
以后会更加想念?
高峰仪仿佛变成了一座巍峨不可攀的高山,再也不见当初的温柔,他对她疏离冷漠,视而不见,一进门先抱起孩子逗弄了一阵儿,淡淡问了她几句话,像是例行公事一般的平淡。
他在气什么?
过年前那次吵架不是早就过去了么?
他这半年包括劳动节都没有回来过,她一句怨言都没有。
“薇薇,以后家里劳你费心了,要是有啥事就找陆少东。”
高峰仪在饭桌上简单交代。
白薇薇头也不抬地夹菜,“我跟杨卫国比较熟,还是找杨卫国。”
高峰仪被她噎了一下,居然点头:“嗯,随便。”
随便?
白薇薇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头的火气。
上面的分配通知下来的很快,第一个晓得的自然是白建国。
岳父找上门来的时候,高峰仪正在喂孩子,白薇薇晾了一绳子衣裳,刚刚端着盆往回走。
“爸!”
白建国忧心忡忡地看了白薇薇一眼,这个闺女,他到底是对不住的。
当初把她嫁到乡下去,他不是没犹豫过,只是每看到高峰仪,就如同看到了当年的高战一般,使他不能不兑现诺言。
这个年代的人,背负的道德枷锁尤其重。
幸好女婿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后来闺女越发能耐了,考了个大学,又回来工作,咋看都是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的。
谁知,来了这么一出。
“薇薇,你过来。”
白建国招手。
白薇薇顺了顺头发,走过去。
“峰仪,你过来。”
他招手,高峰仪这才抬眼注视到岳父。
俩人一起站到白建国面前,男人深吸一口气,先问高峰仪,“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坚持你的决定,不改变!”
“是!”
高峰仪斩钉截铁,眉头都没有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