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帝的心情烦躁下,便一摆手,对着身后跟来的太监说道,“太心烦了,去黛儿姑娘那里!”
随即站起身来,正要出发的时候,忽然一摇头,一顿之后却是有些眉头一邹,沉声的说道,“算了,看看郑姐姐那里可得闲,我去那边找郑姐姐说说话儿!”
那太监自然知道这里的郑姐姐说的正是郑皇后,当然一弯腰躬身离去。
宣和帝在书房之内踱了几步,这才有些一激动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低声说道,“唉,说好的跟三弟要好好聊聊的,都十多年过去了,这老三怎么还这么死脑筋!”
“官家真是的,你怎么不想想,沈相公可是文人!”
郑皇后很是无奈的给宣和帝斟茶说道。
“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您难道自己不清楚?”
郑皇后很是有些温柔的说道,对于宣和帝的性子,其实了解最深的还是她。夫妻这么多年,她从一个小小的宫女一路走到现在,成为他的皇后,虽说她靠的是因为与向太后的关系,也是因为宣和帝本身念旧的性子,但如果说两人没有感情,谁也不信的。
对于宣和帝和沈巽的这种貌合神离,她也曾劝过很多回。其实在心底里,对于沈巽她还是感激的,因为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沈巽娶了夏老相公的女儿,怕是也没有今天的她。而对于她这个皇后,身为大周朝不是宰相胜似宰相的唯一副相,沈巽对她的支持和尊重,远甚于他人。
郑皇后明白,这是沈巽拿她当嫂子而已。
沈巽依然把自己当成宣和帝的结义弟弟,可宣和帝却已经拿沈巽当臣子了!
这句话是她万万不敢跟宣和帝说的。
天子圣明,怎么可能做这种背心弃义的事?
朕可是一直拿沈伯翦当义弟的!
这是宣和帝的态度。
在宣和帝看来,有这个态度就够了,难道你还能真当自己是朕的御弟不成?
所以,郑皇后是看破不说破,也一直在代替宣和帝维系这层关系。不然一个权倾大周数年,经营十多年的文臣领袖,又是唯一副相的沈巽沈伯翦,和一个代替宣和帝处理大量日常政务的皇后,如果没有维系这种默契的关系,又怎么可能让大周在宣和帝所谓垂拱而治的行为下,安全运行这么多年?
圣天子垂拱而治,朕都把天下交给你了,你身为朕的御弟还有什么不满足?这难道还不能表明朕跟你的关系?
宣和帝一如既往的这般认为。
可今天郑皇后的话让他有了另外一层认识,是啊,沈巽沈伯翦是文人!
吃软不吃硬!
自己也是文人,这种事情其实应该早就知道的,反倒是因为自己也是文人的缘故,这斗起气来,反倒是忽略的两人这最本质的身份。
“可我需要他啊,御兄所谋求的事情,如果没有咱们这位沈相公的参与,我不觉得能有成功的可能!”
宣和帝叹了一口气,端起茶,细细的闻了闻香气,然后一口喝完,在嘴里细细品味一番之后,一饮而尽,最后闭上眼,似乎是品味这茶韵,又似乎在想什么,然后睁开眼之后,才轻轻的说道,“就如同当年我们兄弟四人一起为了这天下谋划一般!”
“可是,官家,这计划也太大了,会成功么?”对于宣和帝和林京的谋划,怕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俩以外,第三个人知道的。但从知道的那一天起,郑皇后也是被这个计划给吓到了。
实在是太大了!
宣和帝沉下脸,想了一下,慎重的说道,“会的!”
“一定会的!”
说道这里,他一顿,就像是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一样,低声的说道,“当年大哥说我乃是天子之尊,位列九五之位的时候,谁会觉得成功?谁信了?”
“是我们兄弟几人,一起谋划拼搏,终于有了今天!今天我贵为大周天子,朕是大周的皇帝,一言而决天下,难道还能不如当年不成?”
郑皇后望着这个时候越说越是意气风发的宣和帝,虽然心里也在怀疑,毕竟大周朝立国近二百年,怎么可能没有出过雄才大略的英主,又怎么可能没有出过天下圣明的贤君,但终究维持现状今天,这种事,又岂是谋划一番便能成功的?
困难太多了,变数太大了!
但,女人向来都不是一个理性的动物。尤其还是面对自己的丈夫的时候,那种依附屈从其实是从骨子里的。无论表面上的何种思想,都改变不了郑皇后其实只是一个女人的事实。
望着自己的男人这般的风采,郑皇后似乎是回到了的当年,自己二八年华,正值芳华,在向太后的寝宫,那个时候向太后还只是向贵妃。看到宣和帝的时候,意气风发,英俊潇洒,文采风.流,万中无一。
“佶哥儿……”
一声似乎从来没有过的柔情之音从自己身旁传来。早就站起来,正在缅怀当日自己如何谋划,如何一步步走向皇位,而后又是如何一步步的剪除权臣,掌控朝政,甚至还把自己那野心勃勃的姑母给镇压下去。
这二十多年的时间,让他忘记了,当初自己最初的愿望不过是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闲散王爷,身边有个温柔贤惠的佳人陪伴一生,作诗习文,花鸟画书,寄情山水……
一生“佶哥儿”,更是把他拉回了二十多年前。
低头看向郑皇后那满满的都是仰慕,温柔的眼神,宣和帝似乎是又想起了自己当年第一次见到郑皇后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