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茶,袅袅升起青涩的烟,氤氲在茂盛的林间。
细叶榕密密的气根垂在四周,看起来就像是一道隔绝了尘世的帘子。
枫晨指着身侧的湖泊,看着对面的男子,道:“记得以前大哥问你,为何不在这里建个亭子。”
枫书匀依旧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道:“当时我对他说不想破坏了这林子里的意境,所以不想在林中染上人间的烟火气息。”
枫晨温温一笑,道:“随后大哥走了,你又和我说不过是懒得吩咐。”
枫书匀笑着用手掬了些青涩茶烟,凑到鼻尖下嗅了嗅,道:“茶水快煮好了,你怎么不回去陪你未过门的娇妻,反而要留下来蹭我的茶水。”
枫晨道:“自是有些话想说。”
枫书匀道:“有什么可以说的呢,昨日大哥做的那些手脚,我都替你遮掩了过去,你说的那些法子,我也都一一做下了,最后你不是也没有吃什么亏,不过就是在分辨坠子的时候,我说了两个都是真的。”
枫晨沉声道:“这便说明了,你将玉坠的事也提前告知了大哥。”
枫书匀小心地将沸了的茶水从青炉上取下,道:“他问了,我便懒得遮掩。”
接着,他又道:“而且我知道你算得到我会对大哥坦白相言,我懒得卷入你们之间的争斗,便乐地在其间和和稀泥。”
说罢,他笑了,轻轻地将澄着绿色的茶水优雅地倒在青白色的茶盏中。
枫晨很自然地接过枫书匀沏的第一杯茶水,枫书匀抬眸看了他一眼,要知道这第一杯茶他是倒在自己面前的,枫晨这是抢了他的茶水。
枫晨叹道:“要不是大哥和我争斗来去,你哪能在其间和稀泥和地那么开心。”
枫书匀好笑说道:“你哪里看见我开心了。”
枫晨道:“看你一幅怠懒的模样,便觉的你过得很开心。”
枫书匀咧嘴笑了笑:“倒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说我坐在轮椅上是件开心的事。”
枫晨苦涩道:“我也中着毒,不还是整天奔波劳累呢。”
枫书匀道:“谁让你想娶媳妇。”
枫晨在苦涩中却扬出一抹笑意,道:“也对,谁让我想娶媳妇。”又看着枫书匀玩笑道:“二哥就不曾想过给我找个嫂子吗?”
枫书匀像是想起了什么悠远的事,眸子里有些空旷,道:“我这样还去拖累别人作甚。”
青涩的烟雾萦绕在湖泊上,湖底有些圆润的卵石,安静地沉在深处,有鱼游过,过便不归。
良久,枫书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眸子抬起,道:“我想昨天的九连环,你应该是会的。”
枫晨闪烁着眼神望着面前优雅煮茶的男子,心间有些微微震动,是旁观者清,还是他真的明白了些什么。
言语只一半,枫书匀重新给自己倒了茶水,没有给枫晨抢走的机会,便拿在了手中。
话里有话,只是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昨日,枫晨算到了没有那么容易帮千落获得头筹,所以废了些力气,使得旧月国使者到来的时间刚好在浸兰会时,而他拉着千落在林中说着不急,也只是想将时间拖到刚好慕云新言到来。
本来想着自己去解开,然后便是一个筹码。
昨天看似平静的一场闹剧,其实其中究竟隐藏了多少暗沉。
就像只是一枚玉坠,陆绯叶完全可以致千落于死地,好在他准备了很多。
九连环虽说看似困顿波折,可是那一切也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知晓慕云新言的到来,甚至算好了时间,他也知晓九连环的解法。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白狸的出现,夏水嫣的选择,更没有想到的是千落最终能用那样的法子解开了九连环。
结局总归不坏,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也不过就是算好他能掌握的,这个世间总有一些难以捉摸的,他能做的,不过是尽最大的可能。
思虑只是一瞬而过,他温淡地笑笑,细碎苦楝花间漏出的阳光被他深深的眸子吞噬。
……
汐潮府。
夏水嫣皱着眉看着枫熙,神情有些小心翼翼。
枫熙扬起手,夏水嫣低着眉。
深叹了一口气,枫熙放下了扬起的手,沉声说道:“你这次任性有些过了!”
夏水嫣低着头说道:“对不起。”
枫熙问道:“为什么?”
他想知道,为什么当时夏水嫣会拂开他的手,走向前去,和千落几乎同时说出那句:不可以。
夏水嫣低着头,闭上了眼睛,有些不知为何的微冷从心地泛出,她说道道:“祝远纠缠我时,白狸帮过我。”
枫熙说道:“你从来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夏水嫣说道:“有时候不能这样一慨而论。”
枫熙沉着眉说道:“有时候特殊便意味着一些难以掌控的情感。”
夏水嫣答道:“我会尽量控制住自己。”
枫熙叹了一口气,轻轻拉过夏水嫣的手,将她握紧的手松展开说道:“你也不用想太多。”
夏水嫣挣开眼眸,有些微微不甘说道:“可是昨日还是让千落夺了头筹,明明陆鸢的坠子才是真的。”
枫熙说道:“那些都不重要了,真的假的本来就难以分清。”
夏水嫣说道:“早知道就不换坠子了,直接取走便好。”
枫熙道:“那陆鸢连一枚坠子都得不到。”
夏水嫣犹豫了下,说道:“那计划还继续吗?”
枫熙说道:“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