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贪心不足蛇吞象。贾探春看着账本猛赚了一个月之后,流水便有些减少,心里便有些微不安。想了想,便叫了小蝉私自来问:“你表哥识字么?”
小蝉红了脸摇头:“并不识字。但是这两三个月我告诉了他,他正在学呢。听得说,赵家大兄有空了,也会教教他。”
贾探春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就这样又过了三两个月,眼看着入了冬,茶铺仍旧只能维持基本的平衡。贾探春便旁敲侧击地问赵嬷嬷:“嬷嬷,乳兄这阵子忙的可好些?”
赵嬷嬷愁眉道:“怎么会好些?我几次回家都锁着门。已是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人影了。”
贾探春沉默。
有一日,待书忽然走来,神情怪异,看了赵嬷嬷一眼,方对贾探春施礼道:“姑娘,我娘在外头给我捎信儿说,吃了一道好吃得不得了的菜,让我有空也请个假出去尝尝。”
贾探春眸中厉色一闪,垂下眼帘,嗯了一声,问道:“什么菜?”
待书又看了赵嬷嬷一眼,方道:“说是叫做辣炒豆腐。乃是新开的一家叫做川香酒楼的招牌菜。酒楼生意极好。只是每日里只晚上供应这菜。”
赵嬷嬷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失声道:“姑娘,我真的不知道……”
贾探春手一抬,止住了赵嬷嬷的哭声,令在一旁已经睁大了眼的翠墨:“你扶了嬷嬷去歇着。让小蝉去喊赵栓家的过来。”然后才问待书,“酒楼开在哪里,多大?”
待书便道:“酒楼在兴隆大街,倒是不大。只是他家凭了这一道菜,比周遭的几家酒楼的生意就都好了许多。”
贾探春哼了一声,轻轻地道了一句:“利令智昏。”
待书不敢接这个话,低头不语。
过了半日,赵栓家的慌慌张张地来了。贾探春上下打量她片刻,方叹道:“嫂子累瘦了。”
赵栓家的忙陪笑着摇头:“铺子里的事情并用不着我多少,我哪里是瘦了?姑娘心疼我罢了。”
贾探春听她竟然还在自己面前耍花腔,顿时轻轻笑了起来:“嫂子,你可知道我在老太太跟前究竟有多大的体面?”
赵栓家的一听这话声儿不对,脸色便僵硬了起来,又不得不答话:“呃,听我们嬷嬷说过,老太太的脚现在离了姑娘做的鞋便不肯下地走路……”
贾探春微微颔首,笑容可掬地看她的眼睛:“那嫂子你说,倘若我去老太太跟前说,你们两口儿骗着乳娘,偷了我的银子去当本钱,竟然在外头私自开了茶铺酒楼,你猜老太太会怎么办?”
赵栓家的唰地脸色苍白,噗通一声便软倒在地:“姑,姑娘……”
贾探春微微欠身理了理裙子,眼睛看都不看她,漫声道:“主子打算收回生意了。把我的钱还了我。你们一家子各自出府去过日子吧。那两道菜的方子我不要了,就当是乳娘跟我一场,我送她老人家的养老钱。”
赵栓家的如梦初醒,吓得砰砰磕头:“姑娘,姑娘!好姑娘,我们再也不敢了!求姑娘超生啊!”
贾探春嗐了一声,歪头笑道:“我都说了不怎么样你们,只是放了你们一家的奴籍,怎么反而跟那要了你们性命似的?”
赵嬷嬷跌跌撞撞地从门口跑了进来,甩开想要拉住她的翠墨,扑在贾探春脚下大哭起来:“姑娘!都是嬷嬷老糊涂了,竟然让他们夫妻惹了这样大的祸!都是嬷嬷不好,求姑娘看在我好歹奶了姑娘一场的份儿上,别要赶我们走啊!”
赵栓家的只觉得话都说不出来,只管磕头不已。
贾探春看了赵嬷嬷半天,叹了口气,示意翠墨把老人家搀扶起来,方看着赵栓家的道:“我虽然是个出不了二门的姑娘家,但既然敢让你们出去开这个茶铺,便自然有收拾你们的法子。你当我都不知道,只等着旁人来报给我么?铺子光上个月就净挣了二十两银子——你没忘了吧?夏铨还在铺子里呢,他以前不识字,可我特意请了库上管账的钱启去教了他看账,你猜他看不看得懂你们两口子捣的那些鬼?你们一起头儿是不是还招了个伙计?现在铺子都是那伙计和夏铨两个人看着,他们俩就那样傻,能不知道铺子是挣钱还是亏钱?”
说着,看着浑身乱战的赵栓家的,贾探春又低下头去,笑眯眯地再问一句:“你们家新酒楼用的是你娘家的兄弟出头是吧?他婆娘第二天就打了一整套金头面你知道么?”
赵栓家的猛地抬起头,看着贾探春的眼神就像是见了鬼一般。
贾探春笑了笑,好整以暇地喝茶,然后方道:“我说明白了,我从来不只用一家人,也从来不只信一个人。这世上的人,都贪。端看你贪到什么程度。我能容忍你们到今天,不过是看在你们并不曾耽搁了我茶铺的生意去做自己的营生。所以我本来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单等着什么时候嬷嬷归了老,我便把你两口子扔进护城河喂鱼……”
最后这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将赵栓家的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贾探春不愿意跟她多废话,挥手道:“你下去吧。”
赵栓家的忙扑了过来,想要去抓贾探春的脚,又不敢,只得叩头如捣蒜:“姑娘!我们错了!求姑娘了!我们都改!您说怎么办。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我回去就把我兄弟媳妇的那套头面拿去融了,酒楼卖掉,银子都送还回来……至于我们两个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