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忍着点……”
清芬馆中,越千秋没有回答背后落霞那分明颤抖的安慰,只是死死抓住了身下的被单。
背上敷药的伤处确实很痛,可和差点丢掉性命比起来,那却又算不了什么。
而且,他深深觉得,为了让自己记住这个教训,这是很值得的!
床边站着越秀一和周霁月。
越秀一那张脸绷得紧紧的,拳头也握得紧紧的,只是看向越千秋的眼神有些复杂难明。
至于周霁月,两只眼睛里满是雾气,仿佛随时随地就能哭出来,却又拼命强忍着。
两人背后的严诩,那张原本俊美出尘的脸,这会儿简直是黑得犹如锅底盔。
刚刚在那酒楼中,在东阳长公主和越千秋之后,这位和母亲东阳长公主如出一辙毒舌的贵公子便作为了母亲和徒儿的代理人,出面和刑部众人说话。那位刑部侍郎高泽之也就算了,不过被他冷嘲热讽了几句,尚书吴仁愿和总捕司的几个捕头却遭到了他的全方位奚落。
此时此刻,捱到落霞给越千秋涂完药膏后,抹着眼泪拿了衣服出去,严诩就气不打一处来地数落越千秋道:“你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人,犯得着让刑部给一个交待,你就遭这么大罪?要在你背上留下这么一个正好和总捕司腰牌符合的印记,我那一掷用的劲可不轻!”
“师父就得用点力气才好,否则这场戏就唱不起来了。”
趴在床上的越千秋侧过头来,龇牙咧嘴地笑了笑,这才轻声说道:“但师父说我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人,犯不着这样吃苦头去算计他们,这话说得不对。”
越秀一只知道师道大如天,即便严诩脾气古怪没个正形,可越千秋这样直截了当地反驳师长,他还是忍不住捏了一把汗。让他如释重负的是,严诩竟然只是挑了挑眉。
“我哪里说得不对?”
“他们是刑部总捕司的捕快,就算职级未必很高,可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但我只不过是仰仗爷爷收养,这才在越府养尊处优的一个幸运儿。”
“如果没有爷爷,我在他们面前只能抬起头来仰视。而就算有爷爷,如果我拿不出确实的证据,哪怕长公主身边的桑紫姑姑肯做见证,可只有一个人证,未必一定能拿刑部这些捕快怎么样。可只要再多一个他们没法解释的物证,那边就非得给我个交待不可。”
“既然我今天已经在生死线上打了一个转,再挨一下有什么不值得?”
用平静的语气说到这里,越千秋才冲着周霁月和越秀一咧了咧嘴,算是笑了笑。
“而且,师父也看到了,留下那个印记,立刻就有人出来帮我们和那个没人缘打擂台。更何况师父你就算再用劲,分寸拿捏都是最好的,验伤时也一帆风顺。这一点点痛,过一阵子就过去了,但我心里至少会好好记住这个教训。”
严诩脸色数变,见越千秋说完就趴在枕头上,竟是舒舒服服闭上了眼睛,仿佛背上敷的不是火辣辣的药膏,而是什么舒缓疲劳的佳品,他不由得想到之前把难题丢给刑部,而后在酒楼下头临别时,母亲东阳长公主对他说的话。
“这孩子聪慧,机敏,最重要的是,忍,准,狠!越老头家里这么多儿孙,除了那个远走高飞的越小四我是看不透也懒得看,恐怕就数他了!”
他须臾就回过神来,上前没好气地在越千秋后脑勺拍了一下,这才轻哼道:“总之,你今天也应该领会到了,学好武艺有多重要。等养好伤就给我好好练!”
“知道啦,谢谢师父!”越千秋腾出一只手来对严诩招了招,眼见人转身状似潇洒地离开,可到门边时终究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他两眼,他才不禁眯着眼睛笑了。
师父是那啥了一点,但人还真是挺好的。
剩下越秀一和周霁月时,他的语气就轻松多了:“别这么看我,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和蚊子盯一口差不多。长安,本来是叫你出去好好逛一逛松快一天,结果就这么全都毁了。九叔我对不起你,下次找机会给你赔罪。”
越秀一破天荒没有因为越千秋老气横秋而恼火,突然伸出手去在越千秋背上那裸露的伤处按了按,等看到越千秋龇牙咧嘴发出了一声哎哟痛呼,他才虎着脸说:“不是蚊子盯一口吗?那你哎哟干什么?”
这回换成越千秋恼羞成怒了:“死鸭子嘴硬你懂吗?难不成还要我在床上直哼哼?”
咬着嘴唇呆立了好一会儿,越秀一最终重重一跺脚道:“从前我真是看不懂你,为什么你偏能这么胆大,偏能这么胡闹……现在我明白了,你这人真是不要命!”
见越秀一转身拔腿就跑,越千秋不得不伸出双手支撑身体,大声叫道:“喂,告诉你祖母不要紧,千万别告诉别人!”
尽管越秀一头也不回,更没有答应,可他知道只要小家伙回去对大太太说,大太太也绝对会下禁口令,心里倒没什么不放心。相形之下,反而是身边泫然欲涕的周霁月更麻烦一些。
之前小丫头对他说,他比那个什么七叔要紧,他自然记得,那么别的话就不用说了。他干脆岔开话题道:“周姑娘,那个黑衣人抛下的纸片,你拿到了吗?”
周霁月总觉得是自己求越千秋,他才会出门去设法,才会在东阳长公主那儿遇险,才会险死还生,如今越千秋竟是绝口不提这个,她自然又内疚又自惭。足足愣了一会儿,她方才意识到越千秋说什么,慌忙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