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裴旭又惊又怒地被一群读书人怒斥拿他们当傻子糊弄的时候,晋王萧敬先已经从丽水园后门悄悄离开。这不可能是神不知鬼不觉,因为丽水园这边实在是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于是,只带着几个侍卫施施然出门的他,自然而然身后就跟上了一堆眼线。
而这位晋王殿下却仿佛没事人似的,径直去了距离丽水园不远的金光寺。这里并不是什么闻名遐迩的大寺,而且眼下已经是午后申时,纵使上早香的香客也早已离去,此时此刻竟只有萧敬先这一拨突如其来的香客。
大概是因为平日几乎不会有富贵人家来此进香,寺中和尚也不像那些有名的古刹一般对此司空见惯,知客僧甚至对萧敬先这一行六名香客有些无所适从。而更让知客僧惊讶的是,当萧敬先屏退他,带着几个侍卫步入大雄宝殿之后,门口竟是又闪进来了一个人。
匆匆迎上去的知客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一把抓住了僧袍的袖子:“可是早就有人在这金光寺等着刚刚进去的那些人?”
吓了一跳的知客僧下意识地想要叫唤,等被对方那凶狠的目光一瞪,他方才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金光寺一天顶多也就四五个香客,有些还是不上香闲逛的读书人,今天早上来过的几个香客早就走了……”
“那是有人在里头留了信?”跟进来的干瘦汉子疑惑地挑了挑眉,随即又觉得这猜测有些滑稽。
丽水园也好,晋王府也好,纵使有他这样的人敢在那儿监视,可如果是外人给萧敬先送信,总有办法送进去,哪里还需要这位堂堂晋王亲自出来拿?
想到这里,他唯有继续吓唬这个知客僧:“刚刚进去的那位可是身份非常的人物,如果没有外人在里头等他,你们金光寺里的人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如果有你就尽早说,否则若是出了大事,回头你们不但基业不保,还要个个掉脑袋!”
可怜的知客僧此时此刻简直颤抖得犹如筛糠似的,哆哆嗦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见他这幅光景,那干瘦汉子又担心被萧敬先的人发现,索性一把将人拽出了寺门之外。
等到再三确认寺中人员极其简单,从主持到沙弥都是在这儿呆了二三十年的,年纪最小的和尚也有三十岁,绝对没有什么密道暗室之类的地方,他不禁松开手,心底纳闷极了。
难不成萧敬先真的只是因为一时兴起,跑来拜拜佛祖求保佑?不可能!堂堂妖王,怎么会做这种事!
然而,包括这个干瘦汉子之内的所有人很快就发现,什么叫做突发奇想,随心所欲。因为萧敬先很快出了金光寺,又去了附近一家有名的羊肉老铺,买了十斤羊肉让人送回去,而后去一家卖果脯的小店采购了十包干果,接下来甚至还光顾了脂粉铺、首饰行、绸缎庄……
整整一个半时辰,萧敬先就仿佛爱逛街的妇人似的,走走走,逛逛逛,买买买,漫无目的。
当日落时分,萧敬先优哉游哉回到了丽水园后门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笑吟吟地转过身来。见这条小巷中看似只有自己这几个人,他便淡然自若地环抱了双手。
“今天多谢各位跟着我当保镖,明天后天我也会出门,你们要是愿意,尽管跟到底。当然,我可不保证我这些侍卫会不会因为警惕心过剩,把暗中窥伺的各位扭送到应天府衙去要个交待。”
见萧敬先说完这话,就头也不回地进了丽水园,今天被萧敬先带着转了一个多时辰的眼线们顿时气得七窍生烟。然而,偏偏谁也不敢不把这位晋王殿下的警告当一回事。等到各自垂头嗓子回转到各自的主人那儿,他们方才全盘了解了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顿时傻了眼。
裴旭被一群鼻青脸肿,却群情激愤的书生给打成了幕后围堵秦家的主使者。
钟亮被那群书生给掀翻了轿子,还有人把他煽动侄儿去武英馆闹事给翻了旧账,觉得他才是真正的主使者。
至于三皇子那纵身一跃,引发了这一场官场地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今日盯着萧敬先的这些眼线当中,最主要的两拨就是裴旭和钟亮的人,而混入丽水园中的人中,也同样有两家的眼线。此时此刻,无论裴旭还是钟亮,都不得不面对一个非常难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到底还要不要大费周章盯住丽水园!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用不着纠结了。
入夜时分,丽水园的大戏还在继续。德天社的人原本就不少,并不是只能唱一台戏,而是足有三台戏的人马能够彼此轮换,再加上跑龙套的,一整日三班轮换,再加上今日看戏的少年们并不是真正的行家,偶尔有穿帮的地方也看不出来。
只不过,少年们的精力太充沛,从午后开始鼓掌叫好,此时仍然精神十足,这也使得一群戏子们稍稍有些郁闷,因为此时此刻已经月上树梢,却没有任何人提出该结束了。
不得已之下,班主尚云儿小心翼翼地提着衣裳前摆,蹬蹬蹬地沿楼梯爬上了二楼。一路上没人阻拦,他这心里却反而七上八下,等到看见越千秋就这么坐在那宽敞的二楼居中主位上发呆,他不禁擦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
“九公子,这天色已经晚了,是不是应该……”
“哦,你是说应该结束了?嗯,时候应该差不多了。”越千秋喃喃自语了一句,可看到尚云儿如释重负,点头哈腰就想要下去,他却咧嘴一笑道,“尚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