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淤出清水
那大半夜,裴府忙着救火,相邻几条大街上,衣不蔽体的那位裴家侍妾却是将裴晦鱼肉百姓,收受贿赂,草菅人命,逼良为妾,擅杀家奴……乱七八糟也不知道嚷嚷出去多少罪状,最后一头碰死在了金陵那座赫赫有名的夫子庙之前!
于是,在萧敬先护送下回宫的小胖子,在宫门口遇到等在那儿的陈五两,和萧敬先一起被召到了大庆殿后,恰是见证了那位从御史大夫入政事堂,七年来一直和越老太爷分庭抗礼的裴相末日。
哪怕他们两人只字未提晋王府中那场乱子,可在大殿上略一站,小胖子就发现,一夜之间,裴家仿佛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不禁目弛神摇。
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眼睛里密布血丝,甚至连辩驳都已经不能够的裴旭,想到数日前他被越千秋拽走的那一次,裴旭靠着出其不意地举荐余大老爷,暂且把泼过来的脏水给挡住,纵使他一直都不喜欢甚至讨厌这家伙,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悸。
这就是……墙倒众人推么?
突然,小胖子就只听耳畔传来了萧敬先的声音:“你觉得,昨晚上的事情还要说么?”
想到自己之前还打算帮裴旭瞒着点,趁机对这位刚刚荣升次相的大佬示好,想到自己之前在丽水园处置那些奸细时,也曾经想过趁机拿捏这些高官的把柄,现如今小胖子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
如果是换成之前的他,此时萧敬先这么一提醒,他不管是为了给裴旭留点余地,又或者是避免萧敬先被牵扯进去,一定会选择息事宁人,可这一次,小胖子没有和稀泥。
在一大群慷慨激昂朝着裴家踏出一万只脚的官员争相发表意见之后,小胖子突然站了出来,沉声说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尽管小胖子并不经常上朝,每次也轻易不发表意见——甚至还有不少人记得,这位皇子之前常常是和越千秋这个死对头一搭一档出现的,于是心有余悸地去寻找他背后有没有越千秋的影子,可却发现那个狡猾少年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面露戏谑的萧敬先。
这位晋王在册封赐官之后,几乎从来不上朝,这一次怎么会突然破例?
没有一个人想到,萧敬先不是不请自来,而是之前在宫门口的时候,陈五两在宣召英王李易铭的时候,一并奉圣命请进来的。
而小胖子何尝没发现有人在看自己身后?可这样的注视非但没有让他心里不舒服,反而还给了他颇大的鼓舞,似乎身后的萧敬先受关注,比他自己受关注还要令他高兴。
看到父皇对自己微微颔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非常谨慎客观地,把昨天晚上晋王府那档子飞贼之事来龙去脉一一讲了一遍,当说到那个疑似先混进自己侍卫,再混进晋王府侍卫行刺自己的人,他突然提高了声音。
“此人来历可疑,身份更可疑。儿臣怀疑,正是因为父皇派给儿臣的那个真侍卫是娶了裴家族女的鳏夫,方才有人看上了这个身份,又瞅准儿臣在晋王府的机会,冒名顶替,兴风作浪!儿臣恳请父皇从刑部征调最好的仵作,将前后两具尸体细细勘验,以防有诈!”
裴旭听着小胖子先是扯出刺客和裴氏有关,却又指出此事存疑,正惊喜于竟然在这当口还有一位皇子替自己说话,可紧跟着,他那刚刚振奋一丁点的心就又沉入了无底深渊。
因为,小胖子斜睨了他一眼,接下来的话乍一听挺客气,其实字字诛心。
“刚刚各位大人指斥裴相的那些罪名,我仔仔细细听了,归根结底,全都是指向裴相的家人,并没有涉及到他本身一星半点。从这一点来说,裴相自己的操守,实在还是信得过的。但是,自己行得正坐得直,却没有管束好家人,甚至放纵他们为非作歹,这是宰相风范吗?”
小胖子这会儿的口气,甚至有些痛心疾首:“裴氏光是在我朝就有百年历史,可现在一夜之间,大宅被火烧得只剩下了一小半,险些祸及邻里,而究其根本,竟然只是因为一个纵横不法的贪官,裴相自己扪心自问,这失察两个字,怕是说不过去吧?侄儿不法是失察,弟弟不法是失察,儿子不法是失察,难道裴氏个个不法,你都要用失察来搪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