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孙训儿之后,越老太爷就把不待见的两对儿子媳妇都轰了走,独独留下了大太太和越秀一祖孙。他对大太太这个长媳素来多几分敬重,再加上接下来要问那个安人青,他一个老头子到底有几分不便,留着素来沉稳多智的长媳也能多个参考。
可是,瞅了一眼理直气壮站在他书桌边上的越千秋,他忍不住又为之气结。
察觉到爷爷视线的越千秋满脸无辜:“长安陪着大伯母,我陪着爷爷,有什么不对吗?”
得,居然还被这小兔崽子挤兑了!
越老太爷狠狠瞪了越千秋一眼,终究还是没把人赶跑,当下就吩咐越影把人押进来。
当大太太看到那个迈过门槛进屋的少妇时,饶是她一开始就不大相信那拖儿带女来寻亲的母子三人,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但凭姿色,这少妇确实是我见犹怜,寻常人一定会相信越四老爷与人有什么首尾。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对方的手脚,这才收回了视线。
不过,就只看那双手,也不大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家碧玉。
而越千秋之前肆无忌惮地调侃时,已经看清楚了这位冒牌货的身段容貌,这会儿目光倒是规规矩矩。此时此刻,他垂下来的眼睛滴溜溜直转,心里却在想,严诩和周霁月这一大一小会不会利用那好身手跑来偷听,可老爷子的下一句话立马就把这念头给浇没了。
“小影,给我守好外头,但凡有人想过来偷听的,全都给我打出去!”
听到越影答应一声退了下去,越老太爷心中大定,当下淡淡地问道:“现在,你可以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是谁买通的你过来,那两个孩子又是怎么个来由。只要都是实话,我不会太过为难你。否则,诈欺朝廷命官,你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尽管越影在门外,屋里只是一群老少妇孺,但安人青却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人锁定似的,从背后的每一个汗毛根都能察觉到深深的寒意,因此额头不由得微微冒汗,好容易才镇定了下来,强挤出一个笑容。
“回禀老太爷,来找小妇人做这件事的,是一个大户人家家丁模样的人。他说越四老爷离家出走多年未归,给了小妇人二十贯钱,说是去买两个干净些的孩子,冒充四老爷亲生送过来,事成之后许了一百贯。他还等等一应证物,刚刚小妇人都拿出来了。”
听到这里,越千秋瞥见越老太爷眉头紧皱,他就状似好奇地开口问道:“你之前说是跑江湖卖解的,跑江湖卖解是什么意思?”
安人青没想到越千秋竟会问这个,瞅了一眼越老太爷和大太太,见两人都没有阻止越千秋的问题,她就不大自然地说道:“就是跑江湖卖艺的意思,小妇人能耍两口大刀,走单绳,耍杂技……林林总总都会几手。”
越千秋顺口接着问道:“这么说,你江湖经验很丰富?如果是这样,遇到这种找上门的好事,难道不会顺便跟踪一下雇主,回头万一有问题,也好吃了肥羊再反咬雇主,两头得利?”
正低头喝了一口茶的越老太爷直接喷了出来,就连大太太也不由得有些惊讶地看着越千秋。只有越秀一满脸狐疑,终于忍不住问道:“肥羊是什么?”
越千秋见人人都看着自己,他知道自己心急了,连忙低声嘀咕道:“我听师父说的……”
安人青被越千秋这么个小孩子捅破这一茬,自然措手不及。可想到之前越千秋说严诩是玄刀堂掌门弟子,江湖门道必定精通,她觉得隐瞒不过去,再加上也想给越老太爷留个好印象,日后在越府日子也好过些,索性也就不装娇怯了,当下和盘托出。
“九公子说得没错,这么一笔大买卖,我当然得弄清楚到底是谁找我,所以确实反过来跟踪过那个人。虽说此人很狡猾,可毕竟前后见过我三次,我三次之中只要成功一次,就能探出他的底细。他到底没躲过去,被我发现那是金陵城里五马街余家的人,但最后一次见过我之后,我就没在余家门前看到过他进出了。”
这是鹤鸣轩中除却越秀一这个小书呆之外,每一个人都能接受的答案。因此越老太爷丝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随即破口大骂了起来。
“姓余的果然都没好货,老子忘恩负义,小子蝇营狗苟,上梁不正下梁歪,一烂烂一窝!”
越千秋刚刚首问建功,他知道自己应该低调点儿,可老太爷要把安人青给他,他对这心狠手辣的少妇却实在有些心结,尤其是周霁月还发现那女童遍体鳞伤,他自是更不舒服了。
所以老太爷骂过之后,他又问道:“那为什么你带的女孩儿身上那么多伤,都是你打的?”
安人青如今对越千秋那是几乎当妖孽看的,一听这话,她慌忙连声解释道:“九公子,这对孩子我买来也就十几天,也就是打他们几下让他们服管,绝对没有虐待他们……”
她自己也知道这话很难取信于人,竟是委委屈屈又跪了下来:“我只是为了省几贯钱。他们脸上看着还干净,就是身上有些新伤旧伤,一个是卖给人当养子的,如今人家又有了儿子,对他就苛刻了起来。另一个女孩儿是童养媳……就因为身上糊弄不过去,卖的价钱就便宜,我心想回头只要自己守着,别让外人给他们洗澡,这就看不出来了……”
没想到遇上老老少少一堆精明人!她走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栽这么大跟斗!
越千秋没想到问出的竟是这么个缘故,顿时脸色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