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船
这些年来,他曾经半真半假地缠着爷爷问过当初为什么给他起名千秋,可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答案,每次狡猾的越老太爷都是打哈哈又或者用别的话把他敷衍过去。
而现在,这句他牢记在心中的话,再次出现在了这封绢书上。除非越老太爷和越影口风不紧,又或者那几个知情者泄漏消息,就只有信上所说的这个可能性——他的名字并不是爷爷起的!
“然另一子皇后未曾命名,留于身边,汝则第一时间远送。至金陵时,皇后遣近侍将另一子送走,回程却复又携汝来。汝相貌及鬓角红痣,吾记忆犹深,然则近侍禀皇后,道此民间弃婴,因怜悯携回。吾因此怒斥近侍谎言欺主,然则皇后亦坚称非己子,令送予民家。吾一时情急,抱汝远遁,而后则屡有死士来袭,吾应付无力,故托于越氏。”
到这里,前因后果算是说清楚了,可也算是什么都没说,越千秋轻轻揉着眉心,心想这还真的是折腾人玩。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最后几句话,随即便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出神。
“昔吴帝有鲸吞天下之心,然无震慑文武之力;越氏有辅明主一统天下之志,惜乎出身微贱,党羽未丰;燕帝亦有定鼎天下之愿,然天性骄狂,不恤文武。且南吴非大燕,臣有臣道,君有君道,故而皇后因身怀六甲于大燕遭人暗算,体衰不能支之际,决意南行。”
“今见此书,汝应知身世蹊跷。不论为皇后子,燕帝子,又或吴帝子,良人子,汝既得活命,当凡事以慎重自保为要,藏拙隐忍。切记平安是福,勿涉帝王家。”
“丁安遗笔。”
越千秋下意识地一把攥紧了绢书,随即又松开手,一点一点将这张薄如蝉翼,却带着殷切心意的遗书小心翼翼折好放进了怀中,这才上前走到程芊芊跟前。他蘸着茶水在茶几上划道:“你奉谁之命给我送信?这封信何时到你镯子里的?你可曾看过?”
程芊芊却没有继续蘸着茶水写字,而是将那镯子一合,随即把那根本无法恢复原状的镯子送到了越千秋面前。
这么非同小可的事,越千秋可不会与人客气,立时接了过来摆弄了好一会儿,发现半面镯子上除却中间凹槽之外,圆周四点还各有小小的凹槽,另外半面则是依稀能看得出曾有凸起,如今那突起分明已经被磨平,他瞅见程芊芊的坐处竟有碎屑,心中就大略有了猜测。
等到确定这镯子开启之后确实无法复原,他眉头一挑,直接理直气壮地把镯子捏在手里不还了。而下一刻,他就只见程芊芊指尖蘸水,划了几个字。
“镯子乃长公主所赐。”
越千秋登时瞪大了眼睛。骗鬼呢!东阳长公主要是送信给他,有一千个一万个办法,绝对能神不知鬼不觉,不让他知道是谁送的,用得着再通过程芊芊转一道手?除非……东阳长公主身边并不是那么干净,混了人进来,但这种可能性太低了。
他也懒得猜,干脆就这么看着程芊芊,等着对方自己揭开谜底。毕竟,如果不想说,人家根本不会用实际行动表示镯子只是一次性储物工具,更不会挑明东西是东阳长公主所赐。
“镯子乃程家旧物,长公主将程家尚未烧尽的财物装箱送来,我选了此物和两根簪子以及几块帕子留做纪念。”
这个回答基本上还算在情理之中,而越千秋只要想一想程芊芊在公主府形同受监视居住的处境,就知道她如果真的打开过那个镯子看过那封信,那么就绝对不可能把东西复原。因为她找不到修复这玩意所用的材料。
那么,现在剩下来的就只有唯一一个问题了。谁告诉她镯子里藏有一封信的,又是谁让程芊芊送给他的?
“镯中藏信,乃我生母当初遗书所言,本随我多年,但此行之前为我嫡母借故收去。”
用手一抹,将茶几上那水珠全部拂落在地,程芊芊这才再次蘸水继续往下写。
“母亲遗书明言,那镯子内中藏书,送予白门越氏,越千秋。”
越千秋也懒得去追究程芊芊这话中,到底有几分是真的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镯子,深知眼下最最麻烦的就只有一个问题。这从中间整整齐齐被剖成两半的镯子,到底怎么修复了还给程芊芊?下一刻,他就突然灵机一动,干脆回到门边上的椅子上反过来骑马似的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