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寂静无声,仿佛连这么多人的呼吸声也一块停止了下来。
如果说,刚刚越千秋说的北燕皇帝遇刺,在传开之后已经让人震惊了一把,那如今皇帝宣布的这几个消息,就足以把很多人的下巴都给震掉了。
很多人都已经熟悉了金陵城里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往北燕秋狩司的身上推,反正回头胡乱宰掉两个谍者就行了。可现在,皇帝竟然说,那个一度潜入大吴多年,在北燕亦是威名赫赫的副使楼英长,在金陵的众多布置几乎都毁于一旦,而且自己也死了?谁这么厉害?
直到这时候,皇帝方才看了一眼越老太爷身边规规矩矩站着的越千秋,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分。
“北燕势大,侵扰边境,掳杀边民,更有秋狩司楼英长潜入我大吴,暗中指使谍者,暗杀、收买、散谣、中伤……种种手段扰乱我朝局,一直是我大吴心腹大患。此次楼英长明里劫法场,暗中却潜入嘉王府别院图谋不轨,只可惜终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被抓住了行踪。”
此时此刻,就连越千秋也不禁暗自腹诽。皇上,您是不是被我和小胖子这说故事时不断的卖关子给带坏了,在朝堂上竟然也来这么一出,您知不知道下头人等得多着急啊!
然而下一刻,他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只因提前都知道的优越感就全都没了,因为皇帝突然站起身来,掷地有声地说出了几句让他简直大惊失色的话。
“楼英长收买宵小,在金陵城中到处打地洞,甚至直接打到了嘉王府别院的地下,趁着四郎去见崇明的时候暴起发难,想要断送我大吴两位血嗣。若非周霁月眼疾手快护了他们两个,千秋又兔起鹘落一举斩杀楼英长,只怕今日朕也不可能这样气定神闲站在此处!”
皇上您胡说什么,楼英长不是我杀的!我要有那本事就直接上天了!
越千秋简直想大声嚷嚷表明自己怎敢和陈五两严诩抢功——而且就连那两位,也只是逼得楼英长走投无路,于是最终自尽了之而已!再说了,他还想让武英馆的小伙伴们继续传谣,让事情继续发酵下去,以为皇帝会继续捂着楼英长之死,顺带清理一下朝中某些蛀虫的。
可谁知道皇帝老儿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不得不死绷着一张脸,没敢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因为他已经体悟到一个非常明显的事实。皇帝金口玉言说这是他的功劳,他敢不认?
果然,在皇帝这话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越老太爷微微欠了欠身,满脸谦逊地说:“皇上也太夸奖这些小儿辈了。尤其是千秋,他往日闯祸那么多,若非皇上包容,哪有今天。那天他出手本来就是应当做的。倒是霁月身为女子却如此勇往直前,应该好好褒奖。”
见爷爷顺着皇帝的话给自己定下了基调,哪怕越千秋很不想贪天之功,可还是不得不乖乖低下头,讷讷说道:“皇上,昨日在那般惊险的情形之下,臣一人之力微不足道,既有周宗主奋不顾身牵制楼英长,也有严将军和陈公公竭力赶到,再说,也多亏了英王殿下和嘉王世子确保后路无忧……”
小胖子从前那是脸皮极厚的人,可此时听到越千秋在那违心地想给他脸上也贴点金,他却觉得从脸上到各处全都火烧火燎,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而更让他火冒三丈的是,一旁那病恹恹的李崇明竟然比他反应快。
“九公子不用替我说好话,都是我治府无方,下头竟然出了勾结秋狩司的败类,甚至连被人把地洞打到了床底下都不得而知。若不是九公子反应快毁掉了那张床,又在我绝望之际和四叔一块救了我性命,我只怕这时候就含冤九泉了……”
虽说李崇明也替自己说了好话,但小胖子这会儿根本就不屑于占这点便宜。他想都不想就打断了李崇明的话,一张脸板得都快僵了。
“父皇,儿臣读书还马马虎虎,武艺却不怎么样,那时候千秋抡着桌面出去挡箭了,儿臣就是提着两条桌腿防身,又分了两条桌腿给崇明而已,哪能确保什么后路,顶多就是提醒了崇明注意提防后边有人从地洞里钻出来!总而言之,勇猛杀敌的那是周宗主和千秋,我和崇明叔侄俩没什么功劳!”
如此谦逊的英王,朝中文武无不觉得异常纳罕。尤其是那些和他接触不多,只道听途说过这位当今皇帝独子恶名的人,更是有一种闻名不如见面的感觉。然而,那些往日还相对比较熟悉英王李易铭的人,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这从前两个没事就针锋相对的死对头,今天却彼此谦让,彼此吹捧?果然,从前那副犹如水火不容的假象只是骗人的而已!
而皇帝却是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微微点头,随即斜睨了一眼越千秋道:“千秋,少年人谦虚一些虽说不坏,但过分谦逊就不叫虚怀若谷,而是虚伪了。朕说你有功,四郎和崇明也都说你有功,那你就是有功!更何况,此前你从北燕建功平安归来,朕还未赏过。”
如今似裴旭这样和越家苦大仇深的已经倒台,其余党羽又或者别的反对者,有的因为之前被流言蜚语吓得或真或假告病封门,有的在昨夜的清洗行动中被连根拔起,也有的觑着苗头不对噤若寒蝉……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没有人质疑楼英长是否真的死了,是否真的是被越千秋杀了这种问题。除非皇帝打算信口开河,成为天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