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刚刚登基的新皇安弘熈。
他此番出宫并没有更换常服,依旧一身明晃晃的龙袍,尽管天色已黑,夜色朦胧,更深露重,那一身金丝纹龙的龙袍依旧在清冷的月色下熠熠生辉。
他身后大堂里灯盏发出的橘红色的灯光,映衬着他那坚毅而又如刀雕刻而出的脸庞。
才短短几天没见,汪梦凝却觉得他变了,多了一分成熟,少了一分青涩。那些她曾经熟悉的葱茏旧时光,似乎已恍如隔世,如昨日黄花般凋零在从前。
原来一个阶段的大跨度,真的能在一夜之间改变一个人。
以前的她让汪梦凝不想靠近,可现在的他却让汪梦凝不敢靠近。
安弘熈站在月光下对着她招招手,道了句:“过来。”
虽然他依旧像平时那样对着她笑,却让汪梦凝心生疏离。她依旧站在原地,迟迟没有移动脚步。
安弘熈也不恼,任由她站着,大有一种你不过来那我过去好了的架势,事实上,他也真这么提脚朝汪梦凝走了过来。
现在他后面的苏宰相却暗自神伤,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外甥女,见了皇上不下跪问安就算了,皇上说话还不听,非得皇上亲自过去,真是没有眼色,着实让人着急。
汪梦凝心里对苏宰相的意见,可不比苏宰相对她的小。她原先以为有一个当宰相的舅舅是件特别风光的事情,去青楼跟那些姑娘一说她的舅舅是当朝宰相,那些姑娘都恨不得全都贴她身上。可现在看来,有个宰相舅舅也是一件让人很苦恼的事情。不说别的,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说吧,她就不懂了,为什么皇帝都爱朝宰相府跑,难道宰相府是他们的行宫不成。
先皇如此,本以为到了安弘熈能够有所长进,可以多抽点时间陪陪他那些三宫六院,后宫佳丽三千。
可是这安弘熈却跟个二愣子似的,你的父皇朝宰相府跑,那是因为他和苏宰相好歹也是差不多年纪,两人志趣相投,经常走动走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你安弘熈跟着走动个什么劲?随便算算苏宰相也比他大好几十岁,他们这些老一辈人所感兴趣的东西,你安弘熈见过没有都是个问题,干嘛还跑那么勤?
有个好好的皇宫不住,就凭自己身份比别人高,就天天往人家家里跑,她汪梦凝都干不出这事。
如果安弘熈知道汪梦凝在心里把自己数落了这么一大痛,估计要对着天下黎民百姓喊冤了。
他每次来这都为了谁,不都是来找她的吗?
安弘熈走到汪梦凝面前,还未等开口寒暄几句,汪梦凝就毫不留情地问了一句:“你来干嘛?”
这让在场的人脸都拉地上了。
汪梦凝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大包天得紧,他们绕是苏宰相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有人敢对皇上这么说话的,这可是大不敬啊。他这个没心没肺的外甥女还真是,一点都不把皇上当回事。
安弘熈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又恢复往日一成不变的笑容,“来找你啊,今天我登基,当然得找一个好朋友诉诉苦了。”
此话一出,汪梦凝就更看不起他了。她嫌弃地看着安弘熈,朝中大臣是不是对这小子太好了一点?他今天登基,不应该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处理,有一大堆奏折等他去批阅吗?
还有闲心找朋友诉苦,他一个皇帝,天天衣食住行都有人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伺候着,能有什么苦可诉?
再说了,找朋友就找朋友嘛,跑来跟她说干嘛,她又不是他朋友。
朋友!?
汪梦凝抬头狐疑地看着段宸璟,指指自己问:“你说的朋友,难不成是我?”
“不然呢?”安弘熈笑看着她,现在才反应过来,会不会有点迟钝了?
汪梦凝就更加郁闷了,据她所知,她和安弘熈的交集还不如段宸璟来往得多呢。当然,这暗地里的不能比,就明面上的来看,反正是那么一回事,她什么时候又成了他的朋友了?
若是这事搁其他人身上,估计都得要去烧香拜佛,感谢自己祖上积德才让自己能与当今皇上成为朋友。
可是她汪梦凝却着实不稀罕,确切地说,她是觉得异常苦恼。她真的就只想当一个平民百姓,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根本不想与皇帝什么的有半点关系,她只想过着与这些权贵无关的生活。
可是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说什么她敢反驳吗?
只能呵呵一笑,“好啊,我们去那边凉亭里坐着说吧。”
汪梦凝指指旁边人工湖上的亭子,越过安弘熈先一步走过去,心里默念:拜托,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然后就回你的皇宫去吧。
可是安弘熈却显然从一开始就不想如她的愿,从两人坐下之后,他就有一种要与汪梦凝秉烛夜谈的趋势,开始信信地从他小时候谈起,一开口就是:“从我生下来开始,我的母后就告诉我,我有着要倾尽一生的使命,我也一直为这个使命矢志不渝地奋斗着……”
汪梦凝心都凉到脚底,她拉下眼帘,耸拉下肩膀,整个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无奈至极地听着他絮叨。
就在汪梦凝打了第几百个哈欠的时候,安弘熈终于禁了声。
汪梦凝兴奋地伸了个懒腰,精神抖擞地站起来,“说完了啊,那你赶紧回去吧,早点休息啊!”
说完,就摆摆手要走。
安弘熈却冷不丁拉住她的手腕,在她一脸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