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之中的空落平原上屹立着一座历经千年的大坟,坟高如山,隐藏在浓密的、充满腐烂味道的热雨丛林里,潮湿的气候让这座古老的大坟上长满了浓绿又奇异的植被,远看就像个扎根大地的高山。
而在这座坟前,长了满青苔的青石道场上落满了腐烂的枝叶,从远古跟随而来的无数高大的石碑有的自然开裂断成了好几节、有的不知是让谁斩去了一半,而这些密密麻麻的石碑下则堆满了残缺的、被染黑的尸骸。
这是座修罗场,不计其数的人被斩首后倒在这坟前,他们双膝跪地,手里握着的铭牌已经看不清字迹,而当年那汹涌成河的血浆一定染红了这座坟山的脚跟。
而就在此刻,从中州各个隐秘境地而来的大人物们,他们用锋利地目光从尸骸上扫过,又绕过了刻满咒文的石碑,将双眸的狂热全都洒向了面前的坟墓。
这里就是荒灵禁地的入口,啖人肉饮人血的魔巢在千年前最后一次沐浴人命后再次迎来了新的、鲜活的生命。高山此时如同在颤动,仿佛嗅到了期待已久的宿命的味道。
而那些手持法器的大人物们,他们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大坟那扇镌刻了无数咒印的石门上,对于这些人来说,门后可能是死地,却又可能是能让他们涅槃的凰巢。
他们之中有的已经是圣者,眼光穿越了不知道多少山河之规、风雨之则,如今却不敢看向脚下遍地的尸骸与咒印上干涸成黑色的血迹。
他们已经清心寡欲了多年,如今又重新拾起了对命运的癫狂。
一位手臂已经枯萎到血管干瘪的临圣叹了口气,用模糊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大坟,手中的拐杖已经压碎了脚下的石板:“命歌在高唱啊,是亡灵意志不灭的终曲,还是凤凰涅槃之前的哀嚎。”
“不管它是什么,我们都来了。”说话的是万江长宫一位消失了多年的临圣,如今他左腿已经枯死,两个眼眶中只剩下了凝固的脓液,“古卷中曾说:不惧生死,方能得道,这就是预言,我们将接近真正的大道,甚至有人可以与世长存!”
“真的有如此简单?如果真的有魔族苏醒,我们会成为天下的罪人啊。”
“不要相信长生遗族的一派胡言,他们一族受天眷顾……”说话的银发老妪忽然看向了头顶那块天,然后她伸出了手指颤抖着指向远方,“他们不像我们,被它所遗忘了。”
刚才出口质疑的老人缓缓地地下了头,他并不显得有多么年老,双鬓只是微斑而已,手臂也么没有显出枯败之势,他的确没有多大年纪,是这群老家伙的之中最年轻的。
年轻的老人叹息着:“我们都知道他们是存在的。”
“那又如何?就算存在又如何!”万江长宫里那位双眼流脓的老人忽然变得愤怒,满脸的褶皱堆积在了一起,黑色的牙根里渗出了几缕暗色的血浆,“就算老夫负了天下人,天下人又能奈我何?”
充满腐烂气味的热雨丛林中,众人目光炯炯,好似胸怀中裹住了正燃烧着的日头。
银发老妪诡异地笑着,用沙哑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诸位,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也就不必再磨蹭,先合力打开这扇石门,石门之后就各凭本事,如何?”
“这是最好的办法。”
屹立在中州大地不知多少年月的荒灵禁地就这样被行将就木的老家伙们围了起来,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那石门,眼里的狂热更胜。
既然是坟那么其中埋下的必定是死物,但荒灵禁地这座坟埋下的是一个死去的时代,一个传说中诸仙并出的时代、传说中不死鸟长啸的时代、传说中四大凶兽夹着尾巴不敢出世的时代、魔族最强盛的时代,是无数太古之后的修士所恐惧的时代。
命歌的确是在高唱,但唱出的却不是这些老家伙们的命,而是当今这个时代的命运,所以即使再狂热他们还是迟疑了,因为他们还在权衡利弊,他们有死去的觉悟,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觉得死在里面会是值得的。
日头渐高之时,远方突然有一片遮挡了半边天的、如墨漆黑的厚云冲了过来,携着万千雨水不顾一切地砸向了密林深处,随之而来的狂风如饿狼一样嘶吼着,然后摧折了树腰,撕扯着浓密的树冠。
天阴沉了,雨水磅礴,黑色的骨骸被冲刷着,却洗不出本来的颜色,染在石门上的干涸的血迹重新涌动起来,将松软的大地再一次染红。
众人心里一沉,眼角不禁微跳。
“无数年月也都没人能进去……这是荒灵禁地啊。”
终于有人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即使他们已经经历了近百年的岁月打磨,此刻还是像孩子一样恐惧着未知。
“连诸仙都陨落了,我们怎能进得去,就算进得去还出的来?”
“胡说,连天澜教院的境修士都进去了,为何我们进不去!”银发老妪尖叫了一声,那诡异的声音就像刀锋在玻璃上滑过。
“我止步于临圣无尽岁月,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却还只是冰山一角,如今我的寿命已不多,这将是我最后的机会,纵使死在里面也无憾了。”枯臂的老人眼里已经平静。
当有人讲“死”字说出口之后,无数人就开始低头沉默,荒灵禁地不是cbd的高级休闲按摩场所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能被称为禁地的存在,死在里面是自然,活着才是运气。
雨落,在风里飘摇着,高冠的老树在大坟前显得无比矮小。
青石被淋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