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杨小凯是他的战友,是老太太的儿子……
反应过来的一瞬间,苏小芸恨不得咬舌自裁以弥补过失,想想自己当真浅薄的紧。
“我不管你有意无意,有些伤口不要再揭了!给老人一点念想吧,如果你还有一丝良知的话。”
苏小芸心头一震,闷闷的有些难受,为自己的莽撞无知羞愧不已。就在她呆立原地的时候,秦铭扬已绕过她,大步回了屋内。
缓缓掀眸,再次睇向屋中时,只见他已恢复了来时的从容平静,握着老太太的手闲话家常,笑意温和,与方才的一脸寒霜判若两人。
默默望着着亲密聊天的两人,又见秦铭扬从背包里掏出几套保暖内衣,一双黑色的短筒皮靴,和一堆药。
望着床上一堆东西,苏小芸眼眶有些发热。
洗过脸和脚,换上干净暖和的手织拖鞋,苏小芸拎起沾满泥污的小皮靴,正准备去院子刷洗干净,却被闻讯赶来的老太太夺了过去:“闺女,快放下,让我来。”
“阿姨,还是让我自己来吧。”方才一时失言,已经让她够无地自容的了,苏小芸说什么也不让老太太帮忙。
“姨帮你刷……”老太太心疼的拍拍她的手,转身去屋外拎起秦铭扬的鞋子,在院里冲她大声道:“山路不好走,你头一回来,肯定累坏了!再说你们城里姑娘哪做过这些?”
苏小芸心里过意不去,正要去帮忙,却觉臂上一紧,秦铭扬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见她一脸不解,他低声解释:“让她忙活去吧,这样她会觉得自己被需要。”
苏小芸微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想到秦铭扬外形看来糙汉子一枚,心思倒是极为细腻。
看着忙活不停的老太太,再迎向他幽深落寞的眼眸,苏小芸心莫名有些隐隐的疼。正想宽慰几句,秦铭扬却已转身去了左侧的屋子。
“山里冷,快进屋吧。”老太太动作很是麻利,不大会儿已收拾妥当。
望着她红通通的双手,苏小芸忙将她拖到火盆前,执意让她暖和暖和,然后很真诚的说:“谢谢阿姨……”
“傻孩子,谢啥?”老太太一脸嗔怪,反握住她颇为感慨的说:“其实姨要谢谢你才对……”
“谢我?”
“是啊,姨谢谢你。”老太太用满是裂口的指节摩挲着她细白的手背,缓缓道:“铭扬是个好孩子,这两年多亏有他,姨才能撑到现在。现在看到你,总算是放心了……”
苏小芸心头一跳,直觉她误会了什么,正要解释,却见老太太满是岁月沟壑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哀伤,她满含泪水的笑望着苏小芸,口中喃喃道:“真是讨人喜欢的姑娘啊……要是小凯还活着,今年也该讨媳妇儿了……”
她说得很轻,因极力克制,声音有些沙哑,低沉而悲怆,似一把锯齿在心头来回划拉,令人心里很是难受。
“阿姨……”苏小暖哽咽着攥紧老人的手,想说点什么,无奈喉头发紧,任她平日如何妙语连珠才华横溢,硬是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你看我这老婆子,跟你叨叨这些做啥?莫不是老糊涂了咋的?”老太太吸溜了下鼻子,强笑道:“山里冷,你早些睡吧,我、我这就去给你取被子……”
开了一天车,又走了不少山路,苏小芸眼下的确又困又乏,于是起身随老太太进了里屋,帮忙一起收拾。
“这些都是我洗好的,铭扬来了才拿出来用哩。”老太太捋着毛毯,对苏小芸解释。
望着崭新的床被,苏小暖知道这是山里人最隆重的待客方式。正暗自感动间,却见老太太从屋角的老式木柜抱出长长的双人枕头,一下慌了。
“阿姨,您这是……”
老太太没注意到她一脸窘色,径自说道:“来,看看被子薄不?觉着冷的话,我再去加床薄毯……”
苏小芸急的涨红了脸,一个劲儿的说:“不、不冷,那个……阿姨,我看您是误会了,其实我跟秦铭扬……”
话还没说完,便被老太太出声打断:“这有啥?姨又不是老古板,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啧……铭扬这孩子,估计又陪老爷子说话去了……”
老爷子?
见她一脸怔愣,老太太顿了顿,轻叹一声,指了指左侧亮灯的屋子:“就是大妹她爷爷。老爷子前年中了风,不能下地,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
“……小凯的事没敢跟他说,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家里人都瞒着哩……铭扬每回来,都要陪他说会子话……”
苏小芸静静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关类似的新闻报道她看过很多,也对训练场上英勇矫健的军人身姿暗自喝过彩,更对万千奋战在一线的官兵们充满敬意,可当切切实实人走进他们家庭时,那种直面的感受,瞬间击中了她心内最柔软的地方。。
她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哽咽着说:“阿姨,您真了不起,教育出了小凯这么优秀的儿子……他是英雄,您应该为他自豪……”
“是啊,他是好孩子……”老太太含泪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你也早些歇着吧,啊。”
苏小芸点点头,目送老太太离开,却再也没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