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看着好玩,学着她的样子也往子虚身上伸手。冷不防玄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往哪里摸?”
杜若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莫名其妙:“我就是想试试,我的手能不能从子虚的身体里穿过。”
狐三娘在一旁看得直摇头。暗道:“这个杜若,也不知真傻还是假傻。手都快伸到人家姑娘的胸口了,还一副无辜的样子。”
“去去去。”玄荆把杜若赶开。坐到子虚傍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子虚看着他:“什么?”
“别装傻。你是不是知道青龙到了后来一定会后悔?”他还记得,当日,子虚也曾让自己不要后悔,只是自己那时不听。到后来受尽心魔煎熬,想要后悔也晚了。
子虚给自己到了一杯酒,纤细的手指捏着酒杯,轻轻晃着,看酒浆在杯沿儿留下一道又一道浅浅的痕迹。许久说道:“每个人都不一样。我怎么知道他到了后来会不会后悔呢?”
玄荆道:“你一定知道别的事。”
子虚道:“青龙的徒弟,其实不知道他师父的本体是条龙,这算不算?”
玄荆微张着嘴,瞪着子虚。一股无名火直往脑门上窜:“你为什么不早说?所谓弑师根本就是个误会。你竟然眼睁睁看着青龙带着因误会而生的怨恨去转世投胎,在来生和自己唯一的徒弟厮杀。子虚,你怎么这样恶毒?”
“纵然是误会又怎样?青龙不还是死在自己的徒弟之手?就算他知道了其中缘由,难道就能放下杀身之恨吗?”
玄荆语塞,确实,很多时候,很多事,并不会因为误会的解开,那些所犯得错误就会得到原谅,因此而不用受到惩罚。那少年若非起了贪婪之心。青龙好好的睡觉,又碍着他什么了?
总是善恶一念间,注定了因果。
玄荆默默起身,走到柜台后。从怀里掏出一截紫褐色的木头。只有五寸高,三寸见方。用指甲在木头上比划。他想要雕一个樱娘的人像,却总是雕不成。数日间,不知坏了多少上好的木料。他心里琢磨着,这块要是还雕不成,他就去砍杜若的树枝来雕。谁让天上地下,红尘内外,生长在永恒虚无之境的树木只有他一棵。
光线渐渐黯淡,玄荆才发觉夜幕不知何时降临了。两万多年没见过日月,别说还真有点儿不习惯。抬起头,就看见门口子虚削瘦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其实,眼下的日子真的不错。没有打打杀杀,也没有勾心斗角。更不用担心弱肉强食。如果,樱娘也在的话……
想到此,玄荆心里就隐隐作痛。
子虚忽然回头:“要不要喝一杯?”她手里捏着的是寂灭之水。玄荆摇了摇头:“你不是说,有你和杜若两个糊涂人就够了,我还是保持清醒的好。”
子虚一笑,眉眼温润:“如果你实在熬不住,其实喝一杯也无妨的。”
玄荆还是摇头。他现在竟然有些舍不得忘记那些,曾经让他觉得无比煎熬的记忆。
子虚笑开了,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玄荆恍然大悟,他被子虚耍了。只觉得老脸一阵阵发烧:“你要是想笑就笑吧。我就是舍不得忘记。”
女孩儿飘过来:“舍不得忘记什么?”这自来熟的姑娘,对什么都好奇。
玄荆不答反问:“你不困吗?”
女孩儿闻言:“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好久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了。你不知道,在空中飘着,是睡不好的。”说完又向着子虚的方向看了看,自言自语道:“难道那里真的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面客房飘去。说来,她还是第一个在此留宿的旅客。
其实,日夜之分对这里的人来说真的很多余。除了玄清老道偶尔会在晚上睡觉以外。狐三娘越到了夜里越精神。杜若刚刚化形,累了就回本体。玄荆早忘了睡觉是什么滋味。
子虚是有酒万事足,大多数时间坐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自斟自饮。玄荆相信,如果没有外事外物打扰,她能一个姿势喝到地老天荒去。不用担心酒不够。别看她那葫芦小,里面是一条寂灭之渊。取之不尽用之不完。只是,每次倒出来的液体都不尽相同罢了。不过,就算是寡淡的清水,对子虚来说也丝毫没什么影响。她照样当作酒来喝。
她喝酒,小和尚就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打坐,跟碟下酒菜似得。
至于灯。需要那玩意儿吗?
“贵店怎么连灯也不点?”一个落魄的书生的突兀的出现在门口。子虚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大约是醉了。这里就算飞进一只蚊子都逃不过她的掌控,怎么这样大一个活人何时到了眼前,自己都丝毫没有察觉?
“杜若。”她叫了一声,才发现店里静悄悄的,只有玄荆坐在柜台后,继续雕他的木头。杜若并不在这里,大概是回本体去了。
那书生指着门前的望帘:“这里,不是客栈吗?”神色中充满探究和忐忑。
子虚只能自己站起来招呼:“是客栈呢。”她打量那书生,虽然面黄肌瘦,衣衫却还干净。月光下一道影子从他脚下斜斜铺在地面上。她的判断没错,这确实是个活人。
就算有大机缘,能上不归路的活人也挺稀罕。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特殊。
书生站在门口,有些犹豫:“贵店怎不点个灯火?”确实,这荒郊野岭,遇见一个乌漆麻黑的客栈,是挺让人不放心的。
子虚笑道:“白日里没什么客人,故而多喝了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