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孤独去世时,当我孤独去世时,我不会再错过。”
蓝礼的歌声透过话筒传播开来,没有乐符的包裹,隐藏在歌词和旋律之中的哀伤和苦涩,缓缓渗透出来。在这一刻,他们不是克里奥帕特拉,而是堂吉诃德。
在原著小说里,堂吉诃德躺在病床之上,奄奄一息,与世长辞。在死亡之前,他的内心充满了悔恨和遗憾,否定了自己的一生,否定了自己的梦想,也否定了自己的意义;可是,在千百年之后,穿越了小说的束缚,堂吉诃德再次重新复苏,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海瑟-克罗斯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狼狈不堪的脸颊之上却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颤颤巍巍的双腿几乎就要站不稳,但她却顽固而坚强地挺直了自己的脊梁,用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量,堪堪站立,然后,用自己的双手开始击打起节奏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轻快而雀跃的节奏,孤单而落寞,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轻轻回响,犹如高空滑落的一片羽毛,轻盈得没有任何力量,却在飘零之中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瑰丽和恢弘。
海瑟的动作有些笨拙,手掌根本无法完全摊开,只能用手掌的下半部分击打着,声音沉闷而压抑,几乎没有掌声,但她却毫不在意,只是坚定地拍打着,“啪啪啪啪!”那是“克里奥帕特拉”的鼓点节奏,犹如高山流水一般的湍急节拍,一声,接着一声,在脑海里回荡着。
海瑟那瘦弱纤细的身躯,此时此刻却仿佛一根苍天大树,支撑起整个苍穹的浩瀚,屹立于整个大地的荒芜,犹如那远古的诗歌吟唱,悠远回荡。
艾丽举起了双手,德里克举起了双手,霍普举起了双手,威廉举起了双手,莱斯利举起了双手……全场两万观众,那一双双手臂全部举起来,竖立成为一片茂密的森林,加入了海瑟的行列,一起将整个世界支撑起来。
“啪啪啪啪!”滔滔掌声犹如惊涛骇浪,排山倒海地宣泄而下,整个舞台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能量和光芒,最后汇集在蓝礼身上,激荡出匪夷所思的雷鸣,回响,再回响。那举手投足、指点江山的豪情万丈,彻彻底底地点燃了澎湃激/情。
于是,蓝礼站立了起来,再次将话筒架拉直起来,左手快速在吉他琴弦之上飞舞起来,汩汩的旋律渐渐衍生出了涛涛轰鸣声,仿佛黄河入海一般万马奔腾,在麦迪逊广场花园里悠悠回荡起来,金戈铁马的铮鸣,犹如疾风骤雨般,让人迷失,却也让人狂欢。
悲伤,演变成为磅礴;苦涩,演变成为恢弘;悔恨,演变成为潇洒。克里奥帕特拉们,堂吉诃德们,高高举起自己的双手,翩翩起舞,就好像这就是生命的最后一天!
“我曾是克里奥帕特拉,我曾是年轻的一名戏子,当你双膝跪在我窗前恳求我的牵手;我却如此悲伤,因为我穿着黑色长裙,父亲在棺木里长眠,而我没有任何计划。”
舞动了起来,全场观众开始舞动了起来,耸动着肩膀,跳跃着脚步,摇晃着脑袋,击打着双手,就这样尽情肆意地舞动了起来,嘴里哼唱着曲调,跟随着蓝礼的指引,进入这个属于他们的世界,放肆狂欢。
“我在地毯之上留下了包裹泥泞的足迹,当你离开时,它像我的心脏般渐渐僵硬;但我必须承认,我会立刻答应你的求婚,诅咒你的妻子,为了留在你的身边,我愿意成为你的情人。”
越来越激昂的吉他旋律,达到巅峰之后,戛然而止,就好像站在悬崖峭壁之上,狂风大作,猎猎呼啸,张开双手,就可以乘风翱翔。下一秒,纵身一跃,“但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我错过了我一生的挚爱。当我去世时,当我去世时,我不会再错过。
笑着,唱着,跳着……不知不觉,泪水就再次模糊了视线,笑容越来越灿烂,舞姿越来越欢乐,但舌尖的苦涩和哀伤,却越来越汹涌。
穿过模糊斑斓的视线,海瑟可以看到犹如沸腾海洋一般的麦迪逊广场花园,全场观众都在跳跃着、涌动着,即使是火山爆发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盛况,整个汪洋大海达到了沸点,汩汩翻滚,氤氲的蒸汽接天连地,世界笼罩在一片璀璨的金光和缭绕的雾气之中。
她,不是孤独的。在她之外,还有两万人,足足两万人,跟着她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唱一起跳,一起孤单一起寂寞,一起前行一起做梦,一起出生一起死亡。
在这一刻,他们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群人。
“上帝赐予我的唯一礼物就是一次生命和一次离婚,但是我阅读了剧本,戏服也刚好合适,所以我会饰演好我的角色。我曾经是克里奥帕特拉,我曾经比屋脊还高,但所有的过去都已经随风而逝;现在穿着白色鞋子的护士带领着我回到客房。只有一张床和一间浴室,一个通往终点的地方。”
跌宕起伏之中,旋律就在这里停止了。蓝礼停下了勾勒琴弦的双手,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眼前那片汹涌的人海,唏嘘和无奈,幸福和傲然,无数情绪在胸口激荡涌动着,莫名地,鼻头就微微泛酸。
此刻,他站在这里,没有任何防备、没有任何面具、没有任何虚伪、没有任何掩饰,赤果果地敞开心扉,以音乐作为桥梁、以舞台作为阵地,展示着自己的灵魂和梦想,展示着自己的过去和现在,展示着自己的追求和坚持。前所未有的脆弱,却也前所未有的强大。
听,现场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