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三夫人几句话一说,李氏便不敢再找事了。她不怕屏风另一面的老侯爷和二老爷,但怕华昌怕到了骨子里。
她瞪了一眼宋氏说道,“老二媳妇今儿是怎么了?平时也没见你这样勤快,快去坐下吧。糊涂的,又该说我是恶婆婆,苛待庶子媳妇了。”
宋氏气得满脸通红,含着眼泪还不敢哭出来。每次都这样,私下让她这样做,可一旦出事又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男人让她忍,说分家就好了,可这个家什么时候才分得了呢?
楚三夫人冷哼道,“我就是那个糊涂的,还真以为二嫂是在荷待庶子媳妇呢。”
一句话说得李氏涨红了脸,吓得宋氏更是战战兢兢。
陈阿福瞥了李氏一眼,说白了,今天李氏所针对的都是自己。她做得这样明显了,自己也不需要再给她留面子。
陈阿福笑着用公筷给楚三夫人夹了几样菜,说道,“我来京城之前,婆婆专门教导我,要孝敬三婶,还让我多跟三婶学学,如何怀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三婶以后要多教教侄儿媳妇,怎样笼络心善的,怎样打击作恶的,可不要藏私。”
楚三夫人咯咯笑道,“哎哟,什么菩萨心肠,霹雳手段,大嫂把我说得忒好了。不过,笼络人心和打击恶人这些小手段,我倒是会两手,老大媳妇想学,我就教,保证不藏私。”又对楚华和楚珍几人说,“姑娘们也都学学,将来到了婆家,可管用着呢。”
楚华赶紧凑趣道,“三婶教,我们就学。”
楚珍和楚琳、楚碧都怕三夫人,见她如此说,都点了点头。
李氏见状更生气,狠狠瞪了楚琳和楚碧一眼,又睕了宋氏一眼,那几人都心虚地低下头。
女人这桌分成了两派,男人们那桌倒是团结友爱,连二老爷都喝了不少酒。
饭后,众人又去厅里说了一阵话,才散去。
出了垂花门,众人躬送老爷子,他领着住外院的楚令安和楚令卫向左前方向走去。之后,二房一家人往西走,陈阿福几个人往东走。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明亮的半月斜挂在天边。环视四周,层层叠叠的翘角飞檐一眼望不到边,曲曲折折的长廊没有尽头,影影错错的树木伸向远方,这深深庭院是那么陌生,让陈阿福有些莫名的慌张。
突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大手厚实又温暖,让她心里踏实下来。她又回握住他,那只大手五指张开,大手和小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
他们相视一笑,脚步不由地加快了。
回了竹轩,陈阿福又把李氏只给了二十两银子见面礼,如何找事,楚三夫人如何收拾她的事跟楚令宣说了。
楚令宣说道,“二婶人蠢又自以为是,她那点小计量不足为患。只当看在二叔的面子上,不与她一般计较。不过,若她敢公然挑衅你,你也不必客气。”
陈阿福点头。
两人洗漱完换上便服。陈阿福穿了一件半旧的豆色绸子小袄,丁香色长裙,打散的头发如黑色缎子一样垂下。
楚令宣心里不由一荡,一下把陈阿福拉进怀里。李嬷嬷赶紧领着两个丫头退下去。
陈阿福红了脸,嗔道,“当着别人的面,也不害臊。”
楚令宣说道,“我搂我媳妇,有什么害臊的。”
陈阿福由着他搂着自己的腰,头往后微仰着,伸出双手把头发在头顶挽了个丸子头,又在旁边的妆台上拿起一根玉簪把头发固定好。
楚令宣温柔地看着她,喃喃说道,“那次我回棠园,正看见你在教嫣儿背‘小燕子’的童谣,你就是穿着这种颜色和样式的衣裳,裙子也是这种颜色,还梳着这种头发。那时正是傍晚,彩霞满天,我觉得你像从霞光中飞出来的仙女。”
陈阿福想了想,那应该是她才去棠园上班没多久的时候。她美滋滋地看着他笑道,“那个时候你就看上我了?”
楚令宣却摇摇头,让陈阿福很是受伤,小嘴也嘟了起来。小声嘀咕道,“你就那么老实,善意的谎言都不会说?”
楚令宣勾了勾嘴角,把她的小腰搂得更紧了。轻声说道,“那时候我在想,这么美丽、良善、聪慧的姑娘,不知道哪个男人有幸能够娶回家。那时,我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是那个幸运的男人。自从家里出现变故,我从来没想过女人,没想过娶妻,心心念念都是如何干大事……你这么好的姑娘,我根本不敢想,怕保护不了反而会害了你……后来接触了,我觉得我再也离不开你,想天天跟你在一起,觉得你也是我人生中的一件大事,第一大事……我就开始谋划,怎样才能保护你的安全,怎样不让那个女人把手伸到你身上,怎样让长辈心甘情愿接纳你……想好了这些,才开始想该怎样把你娶回家……若不是七皇子捣乱,让我们在那种情况下仓促定亲,我会让你和你的父母看到我更大的诚意……”
陈阿福被感动了,这个男人一切都在为她考虑,一切都在为她打算,费尽心思把她娶回家。
前世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一纸婚书,这个男人给她了,而且还如此费尽心思给了她。他没有信誓旦旦,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有多么爱她。
她被那个男人抛弃,可上天又给了她一个更好的男人。
那个让她爱得没有自尊,爱得痛彻肺腹,又失去生命的男人……在这个旖旎的时刻,她怎么又想起了他?她的眼里涌上一层水雾,不能再想他了。
过去的爱,过去的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