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自然是沈嫔了。
大宁这边素有若是及笄礼中断则是寓意一生家庭不睦的忌讳,端王来这么一出,险些打断了三公主的及笄礼,若是没人看到便也罢了,左右传不出去,偏今日我与娘亲这三公主未来的婆家人也在,这要真出了事,即使我们不说什么,皇帝大佬也不可能再把三公主指给老哥了,这样不仅三公主成了弃子,连带着沈嫔也会被厌弃。
平日里沈嫔这样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人当然不可能说出这样锋芒毕露的话,但今日端王实在是做得有些过分了,泥人尚且有三份脾气,更何况沈嫔,若是这般情形还一味做小伏低,那这沈嫔以后也不用在宫里混了。
端王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沈嫔话里话外的呛骂,双手一撑座椅两旁的扶手便作势要站起来回敬,却又被另一句话给堵在了半途:
“怎么?还不自己下去领罚,等着端王殿下把你们一个个都告到圣上那儿去讨个诛九族的罪名吗?”沈嫔语气中满是讽刺,看似是对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宫女说的,实则斜着眼看向端王的方向。
宫女们赶紧连声道不敢,从地上爬起来匆匆躬身低头走了。
端王本还想说什么,但不知沈嫔这话里打了什么机锋,硬是将他的话堵了回去,只得拧了拧眉,黑了脸,重重地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沈嫔慢悠悠又踱回了正中间的主位坐下,端起手边的一盏茶碗,有一下没一下地撇着杯中的茶面,似乎并不打算说点什么。
场面一时有些冷清。
“不知皇兄来此是为......?”豫王顶着张笑脸出来救场。
“怎的?只许你来不许本王来?”端王斜了豫王一眼,好似极为不屑于与之搭话,“你为何而来,本王便为何而来。”
豫王脸上笑意未减分毫,仍是得体至极地回道:“哦?皇兄原也是来贺三妹及笄大礼的,倒不知皇兄这礼......?”语罢,不等端王再开口,便又接了一句,“常言道,长兄如父,皇兄这礼定然是不轻的,三妹,你可一定要好好谢过皇兄才是。”
“豫王殿下说的是,醁儿,还不快去谢过端王殿下。”豫王话音刚落,沈嫔立马接上,半分说话的机会也没给端王。
张醁,也就是因为要跟老哥的名字柳醽搭配所以也被起了生僻字名字的三公主,怯生生地走到端王面前,行了个礼,道:“臣妹谢过皇兄赏赐。”话毕,便只可怜兮兮地看着端王不说话。
果然都是一群戏精,我默默在心底点评了一句。
端王那脸色,跟吃了苍蝇似的,这一屋子人一唱一和的,搞得好像就他不懂规矩不识大体,瞧这情形,不知道的,还以为端王把人小姑娘怎么了呢。
就在我以为这局面没法收场了的时候,端王的瓜子脸拧了两拧,硬是扯出一个笑来,他用右手的指节轻敲着桌子,道:“本王就是不送,你等又能奈我何?不过是些出生卑贱的奴婢,沐猴而冠两天,便以为自己真是个人了,尽耍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也不怕贻笑大方。”端王故作轻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如毒蛇般冰冷阴鸷的眼神缓缓扫过屋子里的所有人,最后停在豫王脸上,“本王今日不过是来看场猴戏,如今这戏不好看,本王也没心情跟些自以为是的畜生浪费时间。”
端王说完这话,便旁若无人地径直出了殿门去。
“......欺人太甚!”沈嫔狠狠地将手中的茶盏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还请沈嫔娘娘息怒,端王的性子......不提也罢,惯是那般的,气坏身子可就不值当了。”豫王笑道,好像一点没把端王刚刚那一顿侮辱性的话听进去,“小王府上还有些杂事,就不打扰了。”他朝着沈嫔拱了拱手,便也出了殿门。
娘亲和三公主只得出言宽慰沈嫔。我在一旁看这出戏看得是惊疑不定,端王这差不多是已经和豫王、沈嫔他们彻底撕破脸了啊,这种情况在现阶段不应该发生吧?除非......
除非维持表面的和平已经没有必要了。
就是这个结论让我不禁毛骨悚然。这意味着夺嫡之争已经步入结尾,已是尘埃落定,又或者这端王有了什么极为有力的倚仗,以至于已经不屑于再与对手虚与委蛇。
可就我个人了解到的信息,最近朝堂上并没有什么大的动荡,至少直到一个月前都没有,而短短一个月,够端王和他背后的人酝酿出什么大动作呢?这就非常值得人深思了。
我正烧着脑,冷不丁却感觉到有人在戳我胳膊,回头一看,原来是碧白,她的脸颊红得极其不正常,面上还有些急色。我正欲开口询问,就见她微微低下头,凑在我耳边,轻声道:“......我......我内急......”
所以?要我帮你......解决生理问题?
我瞪着一双死鱼眼直直看向碧白。碧白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的大脑足足空白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哦,现在这场合一个婢女当然不适合把主子留在这,自己单独离席了,所以得我找个理由带她一起出去才行。
我跟娘亲匆匆耳语两句,便借口见院里花草长得好想出去瞧瞧离了席。
一出殿门,便有一个小丫头跟了上来,我交代她带碧白去方便,便一个人无趣地在小院里四处走着打发时间,另一个小丫头自主自觉地跟了上来,也不说话,一副听凭吩咐使唤的样子。
我刚往门口走了两步,依稀便听见男子怒斥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