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远师兄性子喜静,整日在禅房中打坐参悟,向来不见外客,还请施主莫要见怪。”素心朝我们行了个礼,当是赔罪了。
我和娘亲倒也没怎么失望,毕竟这个结果早都料到了。但是娘亲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向着素心微笑回礼之后,道:“妾身也非胡搅蛮缠之人,本不该强求一见,但今日妾身携子前来,确是有要事求见素远大师,劳烦方丈大师派人通传一声,只说是京城柳家女自外归来,特来此拜谢大恩,若是素远大师仍不肯相见,妾身便下山去,绝不纠缠。”
素心闻言,迟疑了一下,将侍在旁边的小沙弥招过来,嘱咐了两句,便对着娘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施主请。”
我和娘亲随着素心出了大殿,往殿后的幽静禅房去。碧白和桃依先留在前面的大殿里。
一边走,我也一边在观察,因为我生活了快十年的青云宗也是在山顶上建的,所以来到这里心里免不了要比对一番。
青云宗的建筑风格恢弘大气,建筑与建筑之间都隔着老远,采光极好,花草树木也都种植修剪得整整齐齐,绝对不会叫人生出小家子气的感觉;殿堂桥塔无论是构造还是装潢都讲究个气势凌人,光明正大,颇有名门正派天下第一宗的气度,叫人一见便心生景仰。
而灵泉寺,首先看面积,应该是远比不过青云宗,不过人家毕竟只是个寺庙,又不是什么宗派,能需要多大的地方;其次,灵泉寺的屋子修得很朴素,分布也比较集中,几乎是一间挨着一间,就好像青云宗归尘园里的宿舍一样;最后,它的绿化做得很好,每走一步都能看到盈盈的绿色,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匠心去栽培修剪过的绿植,反倒像是在依着植物自身的生长轨迹才盖的房子修的路;一棵棵树长得肆意极了,有一棵甚至从走廊中间横了过去,虽然很挡路,但是六十多岁的素心也只是习以为常地弯了腰从低下钻过去。
或许,这才是佛门该有的样子吧。我想。叫人想起返璞归真的词来,叫人想起禅房草木深的诗句来。
越往后走,离前面的大殿越远,便越发地静了。一路上我们也遇到了三两个沙弥,有老有少,见到素心这个方丈,面上也并无什么谄色,不卑不亢地低头行个礼,便侍在一旁,待素心回礼走过之后,就安静地继续自己的事,仿佛天地都不在眼中似的。
走了两盏茶的时间,走廊两边的房屋渐渐稀少起来,我与娘亲也愈发不敢出言,怕惊扰了屋中僧人的修行。素心终于在建筑群的尽头停了脚步,低声请我们在十步外稍候,他上前去叩门。
古拙的木门铎铎响了两声,素心唤声师兄,屋里应了句什么,然后素心退了半步,朝屋里行了个礼,扬声道:
“有位施主言有要事求见师兄,说是京城柳家的女眷,谢师兄救命恩的。”他稍顿了一顿,“师兄见否?”
房里沉默了一会儿,回了一个隐约的字。
素心回身朝我们行礼,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和娘亲回礼,谢过他引路,素心摇了摇手,推开禅房的门,叫我们进去了,而后关上门,侍在门外。
门内的空间算不上大,顶多前世一间普通的学生宿舍大小,但由于只有一方矮榻,一个蒲团,一个清瘦至极的老和尚的缘故,显得很是空阔。阳光从糊了纸的窗户里透进来,柔柔地映在和尚的光头上,倒有几分生出佛光的错觉。
不过可惜这位素远大师是背对我们在蒲团上打坐的,所以看不见容貌。
“素远大师。”娘亲朝着他的背影行了个礼,我也赶紧跟着行礼。
“施主不必多礼。”素远的声音是那种苍老中带着清濯,仿佛随便哪句话从他口中说出都是偈语,“贫僧面生恶疾,不可示人,还请施主恕贫僧失礼之过。”
此话一出,我便有些不屑,你一个出家人,还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有名的出家人,这么在意容貌真的是得道高僧的作风吗?!
娘亲倒是面上生出了几分忧色。
“妾身曾听闻外子提过,十余年前,大师救妾身母女时尚是眉目庄严,仙风佛骨,如今……不知是何缘故?”
“无妨,因果之应罢了。贫僧只恐恶相惊了百姓禅心。”
“如此说来,大师此番归寺也是因为这缘由?”
“然。”
看来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素远根本就不是在意自己的美丑,而是害怕吓着无知群众,毁坏佛门形象。我不禁有些汗颜。
“大师果真是佛门高德。”娘亲夸赞一句,进入正题,“今日妾身携女来访,扰大师清修,一是为向大师道谢,谢大师救命大恩,言语虽轻,然大师方外之人,总不能以黄白之物平白污了大师禅心,妾身只好长年礼佛以谢。”
“二是为求大师再瞧瞧小女的命数,是否再无灾祸,妾身一介妇人,见识浅短,只求大师一句话安心。”
话毕,娘亲又深深鞠下躬去。我赶紧也跟着鞠躬。
素远沉默了片刻,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
“施主并未如贫僧所言,十四岁前远离京城,如此便已是自绝后路。”
我大惊,这老和尚真是神仙吗?!我被风虞他哥秦锦虔掳回京城的事就只有我,阿糯,风虞,他哥,还有那两个黑衣人知道,连碧白都只知道我被抓走了,具体抓去哪都不知道,这老和尚怎么知道的?!这特么也太神了吧?!
我瞪大眼睛对上娘亲质问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