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诚是繁华商都不假,但其军事战略上的意义才是最为重要的。
所以行台虽然表面上乐见河东商事昌盛,但上上下下俱都谨记河东最根本的价值在哪里,特别是沈大将军一直在告诫河东一众镇、牧官员,切不可迷于一时短利,让路于商贾,以致喧宾夺主而自食恶果。
因此,河东的商事也是有着很明显的军事色彩,这一点从整体上的布局都能显示出来。蒲坂大营是河东地区绝对的中心,其他无论民事还是商事,俱都围绕于此而铺设展开。
基本上衡量各方商贾财力高低,从他们各自仓邸距离蒲坂大营的远近便能估算出来。距离蒲坂大营近一些的,哪怕是没有直接的水道勾连,地价较之旁处也要高出数倍。
而且能够在蒲坂大营附近得有一席之地的,还不仅仅只是财力的问题。因为蒲坂和潼关的驻军,有的时候需要直接在商户之中采购物资,以降低从旁处筹措周转所造成的无谓消耗。而能够接受到这些采购的商户,自然也都不是寻常泛泛之流。
在围绕蒲坂大营周边一众商贾之中,其中一个占据比重相当高的便是马商。
无论在任何时期,马匹都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特别是随着行台王师规模的急剧扩充,兼有之后便将大战河北的需求,行台对于马匹的商贸交易也是持以大力扶植的态度。
众多有着严格限额的管制商品,只能通过马匹来进行交换,也是为了鼓励四方商贾能够踊跃加入其中,为王师搜购足够的良马战备。
位于蒲坂之后的解县一直到汾阴,由于大量民众搬迁到了沿河区域,行台也得以掌握大片的乡田,除了其中一部分用作屯垦之外,另外便是圈建起了众多规模极大的马场。
马商们每年只要能够达到一定的交易量,便可以直接免费租用这些马场用以安置牲畜,甚至就连所需要的饲料之类,都能以非常低廉的价格购买到。
马匹的商贸不同于寻常死货,风险和限制也更高得多,而且往往需要奔波极远的距离,暂且不论途中的消耗与折损,即便是贩运到目的地,马匹往往也是状态极差,需要精养一段时间才能回膘毛顺,得于可观。
因此大凡从事马匹贸易的商户,除了要具有足够的财力承担风险之外,对于经验的要求也都非常高。马匹的货源、运送路线以及途中各种困难的解决方案,还有销售的时机,都需要有着非常精准的拿捏。
毕竟行台虽然采购豪爽,但也绝不可能不计代价的提这些商贾兜底,更何况采购的马匹主要是作为军事之用,一旦大量劣品充斥其中,影响到战事的胜负,那么凡有经手者则百死莫赎其罪。而马商们也深知其中利害,不敢在这方面糊弄。
七月初是马市交易的一个旺季,这个时期气候宜人,道路也通畅,马商们也会准备一批底子好的良马提前精养起来,以期能够卖上一个好价钱。
每当这时候,除了王师各路守牧会派人来此采购之外,也有一些得到购买名额的民间时流会到此选购马匹。
如今各方尚武成风,特别河东之地民户殷实,即便是寻常人家也希望能有子弟少壮、练习弓马技艺,追从王师得授名爵。
行台在这方面虽然有一定的管束,但也并不过分严格,不许民间买卖、养马,只要不超过一定的规模,便也不会横加干涉。
对于马商而言,这自然是一个利好消息。毕竟行台采购虽然大宗,但是要求的标准也非常高,特别是如奋武军这种精锐的作战部队,一旦有向外采购的需求,标准便严格的令人发指,从马匹的年龄、品种、体型、过往是否有疾,甚至毛色、蹄形都有规定。
马商们不敢糊弄行台,但他们也不可能完全按照行台所提供的标准来备货,一旦那样的话,成本和风险都会高得不像话,一旦一批货完全折在途中,任是谁也受不了。所以他们也必须要搭配相当数量的驽马,从而降低风险。
寻常的驽马,行台虽然也有采购,但数量却不多、毕竟行台自己也有马政经营,在河内、淮南等各地都有规模颇大的马场,再加上各地郡县也会于民间散养一部分,足够各种载运之需。所以对外需求最大的,还是产自各边的优秀马种。
马匹不同于死货,运抵之后若是一时销量不好大可直接囤积起来等待良市,哪怕是寻常驽马,一旦养得太久,不但马齿渐长、越来越贱,每天的饲养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因此,来自民间的购买是消化这些劣质马匹的主要途径。特别这些民间购买者,本身对马匹了解就不多,也更加容易糊弄,言辞技巧巧妙一些,哄得人高兴些,得利几十倍乃至上百倍都有可能。
一些实力较小的马商,没有能力搭上行台的采购,索性专供此一类的需求,虽然因此会享受不到行台的各种政令优惠,但也能赚得钵满盆满。
康恂年在四十多岁,本是西域胡人,后汉时期先祖内迁关中,遂家于蓝田,至今已经过了数代人之久,形容装扮包括举止谈吐,望去已经与晋民无甚差异,除了眸子微微泛蓝、须发隐有卷曲之外,身上已经没有了太多胡人的痕迹。
大概是骨子里还流着西域胡人热衷行商的血,康恂虽然家在关中,但与行台的接触却很早。早在行台还未创建的淮南都督府时期,康恂便绕行武关,避开当时还盘踞在河洛的羯国桃豹部众,前往淮南通商。
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