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霍南君没有见过的李意。
这一刻的他不像那个在朝堂上阴诡算计的奸臣,更像一个在战场上呼啸往来的英将。
比起这金陵皇城,他果然更衷爱军营吧?
此刻,李意回过头来。他一眼就看到,那个被奴才们簇拥着的贵族女子。一身蔷薇色宽博裙,外醒目。
嗯……好像不管在哪里,她都是这样醒目。明明是养在暖阁中的花朵,却总是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见霍南君一脸意味不明的盯着自己,李意眉峰微挑。
他忽然勒转缰绳,驭马过来,竟也不闪不避的迎上她的视线。
随着他的接近,霍南君才恍然回神。
幽草大惊,那匹高头大马,一看就是匹烈马。马蹄扬尘,要是冲撞了自家小姐可怎么好。
霍南君没有避开,她还不信李意真敢这样撞过来。
李意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晰。
霍南君蹙眉,瞪他。
李意也同样带着几分挑衅的味道。他当然没有撞过去,但也没有停。
他在经过她们身边时,还特意提了一鞭,马蹄卷起一地黄尘,扬长而去。
这个混蛋!霍南君的神经又被李意挑起,这次差点咬了舌头。
李意可以想象身后那女子的神情,一定跟之前一样苦大仇深。
他轻扬唇角,策马扬鞭回到校场另一边。
马蹄缓下来,太子杨子雍持着一把犀角虎贾弓,惊艳的赞道:“李意,没想到你的骑射比杂号护军还要出彩。我在金陵城里,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厉害的同龄人。”
那是因为金陵城中的驻军常年安享太平,早就忘了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又能期待他们什么?
但李意对此没有多言,他翻身下马,对杨子雍道:“太子,永宁县君来了。”
杨子雍明显一愣,他放下弓:“南君?”
杨子雍与李意一道,来到校场中的台座前。杨子雍一路都没想明白,霍南君到这里来做什么。
霍南君瞧见杨子雍,身穿紫青团领戎服,束好的发髻上戴折上巾,腰系九环带,着乌皮靴。也是一身武人打扮。
只是他那游疑不定的神色,儒雅的行姿,让一身硬朗戎服,生生软了下来。
就算身着武装,杨子雍也不像武人。
霍南君对杨子雍身后的李意视而不见,她只淡淡的跟杨子雍打了照面:“太子。”
“南君,你怎么到这来了?”杨子雍疑惑为的问,宫中女眷还带着丫鬟太监来了演武场,也真是件少有事。
“太子今日的晨课是要结束了?”霍南君问。
杨子雍看看时辰:“是快结了。”
“那我没扰着太子晨课就好。”
杨子雍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
霍南君道:“最近两日,小青子往我宫里送了不少东西。于情于理,我都该来谢太子一番恩典。”
杨子雍的脸上有片刻茫然,但随即又了悟:“东西?哦,那些小事,没什么的。”
霍南君暂且没有理会,继续道:“南君在此多谢太子赏赐。“
话虽如此,但霍南君连福身之礼也没动一下,若不是还有话要讲。她连这句口头便宜,也是懒得给他的。
”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来,长公主此前说过,太子要送我一件礼物来着。比起那件东西,这些镯子砚台,倒是些寻常之物了。太子既然想要赏,不如把那件东西赏我如何?”
杨子雍再次茫然,这一次他是怎样也悟不出来了。他踟蹰了半晌:“南君,最近我课业繁忙。有许多事都顾不得周全。长公主说的什么礼物,我一时倒没想起来。你想要什么便跟我说吧,若我有的,自然送你。”
杨子雍在这些珍宝上,一向大方。倒不知是他真的视金钱为粪土,还是因为出身金银堆里,这些个物件对他而言,都没甚差别。
霍南君道:“既然太子忘了,那我就提醒太子一下。这件礼物,还是前日里,长公主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亲口许下的呢。她说,太子先前为我画了一副丹青,还说要将此物送我不是?”
杨子雍脸上顿时一僵,前日那坤宁殿中的事,那可是记忆犹新吧。当日为了做戏的一番戏言,竟然被霍南君拿了出来。
她该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对她……
杨子雍心头就像绕线的团球,说不清也道不明。
他瞥开视线,只能道:“啊……那幅丹青,我自然是画了。只是,恐怕还需润色几笔。等……等过两日我给你找画匠裱好送去可好?”
杨子雍的骨子里是个文人,所以他也有文人惯有的毛病。
他有没有画,她还猜不到么?
霍南君不以为然的道:“不用那么麻烦。我看今日天色不错,既然太子忘了,那就在这为我再画一幅丹青吧。”
杨子雍一脸惊诧:“在这?”
霍南君走上台座上,幽草为她铺上银白雪缎的席面,再放上华美云罗绸的坐垫两叠,抽来矮几。
小宁子也十分识趣,利索的搬来长桌放在太子面前。晚晴铺纸,碾磨。
三两息之间,便一切妥当了。
霍南君在席垫上,自顾自的坐下来。她单手搁在矮几上,雍容坐定后,对着杨子雍简介的两字:“画吧。”
那身红衣在银白缎面上,明媚得就像冬日里的绽雪红梅。
杨子雍和李意的表情,此刻十分精彩。俨然一幅见了鬼的神情。
黄沙扬尘的演武场,被永宁县君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