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雪商定了今日要行之事,便欲出门。
白氏叫住了他。
白氏递给花雪一个信封:“小雪,姨不跟你客气。姨实在太担心小白了,想来她也如此。”
白氏便把昨晚柳如是给她的建议说了,花雪秒懂:“白姨您放心,每日一封信,完全没问题。只是白姨您恐怕还得等个两三日,才能看到回信,也不能让人家送信的太赶不是?”
白氏连连点头:“能帮忙送信已经很麻烦人了,哪还能奢望更多?”
花雪就笑:“这事情我可以直接假公济私。只要每日把一些书稿发去松江与陈子龙等人交流,夹带一封书信实在不算什么。”
班主在一旁插话道:“雪儿你去找账房取些银子,让人家差役帮忙送信,却不能亏待了人家。”
气:“孩儿省得。”
说罢,目视陈沅,意思是:姐姐你不会也有事要吩咐吧?
陈沅见他看来,想想自己还真没什么需要嘱咐的,当即只是给了花雪一拨儿秋波。
花雪受到陈沅鼓励,只觉得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去账房支了一百两银子,就离开了梨园。这钱来的也及时,他身上还真没多少钱了,昨天买荔枝,他把身上整钱都花了,只剩下散碎银子,合起来也就几两了。
路上又随手买了些荔枝,不过今天没有消息钱在里头,只是实打实的荔枝价。
到了府衙,扔了几颗荔枝给吴伟业,花雪便请衙役去跟陈洪谧报告一声,说他有“并不急切的私事求见。
崇祯的到来对陈洪谧是一种鼓励,但接待崇祯,到底也耽误了他不少时间。自崇祯走后,陈洪谧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
听衙役一说,陈洪谧就明白了,花雪是说不耽搁他办公时间。当即让衙役回复说晚上让花雪晚些回去。
花雪得了回复,便把这事情先放到一边,接着给吴伟业讲柳如是的故事。
之前忽悠潘凯的时候,也请吴伟业帮忙唬过人,而且花雪托陈子龙请柳如是的事情,吴伟业也知道,花雪便实实在在把整件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说是实实在在,但花雪的嘴里有几分真实在?大部分事情都是“真事隐去”了。专挑对柳如是形象有利的剧情来讲。
吴伟业对于柳如是的才情很钦佩,对她的遭遇也很同情,尤其惊叹于她的天赋。他这种刻苦型的天才,最能理解另一个刻苦型天才了。对于花雪口中“男装求学”的故事,吴伟业接受得很快。连连表示,像这种可能名流千古的盛事,能请他去见证,对他来说也是一份荣幸。
说起来,自古文人好名声,但名声的传扬着实不易。如果身上没有背几个典故,除非你才华高到李白和苏仙那种水平,否则想要在千载之后,还妇孺皆知,真不容易。
吴伟业有理想,有抱负,但要他自信说自己单纯凭借才华能达到这种程度,他也有些心虚。
君不见“王杨卢骆”初唐四杰,才华相若,排名高低自古未有定论。但是千古以后,骆宾王妇孺皆知,王勃识字者有闻,卢照邻和杨炯,不是真用心读过几本书的人,根本连名字都没听过。
他们的差别不在学问上,只是因为骆宾王最跳,关于他的故事,典故,传记传说最多,所以才名声最大。从《咏鹅》的神童之名,到文字绑架武则天,骆宾王只凭这两件事,名声便稳稳地坐到了四杰头把交椅。当然,后面这件事实在是把生死置之度外,非真勇士不可为,比之荆轲刺秦王,也就稍逊而已。敢这样玩儿,他名声不大谁大?
与之相比,王勃也很跳,但他只是在文化人圈子里跳。一首《滕王阁》诗并序,整个过程简直是后世网文小说里主角“装b打脸”的典范。窃以为那一整个套路最初就是模仿的王勃滕王阁一役。
想当初,滕王阁落成典礼上,都督阎伯屿大会宾客,想要为他女婿高富帅吴子章扬名。于是让吴子章提前准备好了文章,到时候假作现场创作而成,展露才华扬名天下。
但会场上高朋满座,那么多长辈在,阎伯屿要是直接点名吴子章,岂不是显得私心太重?当下对一个个宾客假意邀请,请他们作赋。
宾客们是真没有准备,哪知道他来这么一手?都不是曹植,哪有七步成诗的能耐?现场作文,出点差错就是洋相,都顾全颜面,谁肯献丑?
阎伯屿早有预料,众宾客也都知趣谦让。哪知道在座的还有一个主角,矮穷矬王勃,不知道客气,接下了这个活。这“矮穷矬”,是王勃自己给自己的评价。“三尺微命”,矮不矮,矬不矬?至于穷,“穷且益坚”,同样是他原文。
阎都督见这矮穷矬打扰了自己的套路,当然不满,但他好脸面,不能当众反口,只好让王勃作序,自己在一旁生闷气,同时打定主意,要把王勃的文章批得一文不值。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王勃写一句,他就批一句。“豫章故郡,洪都新府”,他说“亦是老先生常谈!”。等第二句“星分翼轸,地接衡庐”,他就觉得不对了,这视野好开阔,不行,得缓缓,乱说话脸会被抽。等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阎都督当即起身大呼天才,同时深感自己老成持重,否则脸还不被打得啪啪响?这智商就比很多配角高出太多。
风头被人抢了的反派高富帅吴子章这个时候不能忍啊,坚决跳出来要打主角脸。他说王勃这是抄袭前人旧文,这文章他见过。并且当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