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岚熙痛惜地望着他,为他拭去泪迹整理鬓角乱发,自己却双眼泪目:“今年不考,来年再入闱场便是。我家清桓三岁能背诗,五岁能习文,才华盖世,岂是俗流可比,功名不止在科场,更不能拘泥于眼下,要成大事的人,总是会历万般磨难,你还有的受呢,今日这一场小败非你之过,你切莫自我悲悯,如此自弃,母亲如何放心……”
顾清桓收起颓靡之态,道:“母亲……我知错了……但母亲,你果真相信我吗?父亲含辛二十年,如今……更何况我呢?”
她正色道:“母亲相信,母亲就是相信。我信我儿必建功业,我信我女不凡于世。此路多舛,心坚则成。清桓,母亲也只能说到这儿了,至于以后……母亲相信……必然大好。”
跟在后面的一辆马车里,坐着顾清宁与顾清风,两人都无有言语,各有所思,顾清宁注意到一向急躁的顾清风从昨日得知此事之后就变得尤为安静了,这一夜他一直守着母亲,早间又跟随她们奔波,似是一言未语。
顾清宁勉强一笑,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没事了,清风,你不要多想,一切安稳如常……”
顾清风抬起头来,两眼含泪,愤愤道:“一切如常?哥哥险些受刑前途受阻,这也叫安稳?姐姐啊!其实我自回到长安起,就隐隐感觉不对劲,近来见家中事情,分明不得安稳,可你们偏偏……都在我面前粉饰太平……我也是顾家人,虽为家中最小,但也愿为家人尽力,你们干嘛什么都瞒着我?”
顾清宁不想他竟洞察一切,哑然失语,随后也已坦然,就对弟弟说开了顾家与卢家决裂之事,顾清风好生气了一番,她劝了一会才劝住。后来顾清风渐渐镇静下来,顾清宁却开始惶恐,回想着什么,念道:“不,不对,卢远植这么快就收手了,绝对不只因为卢远泽去求情……”
顾清风见她神色不安,忙问:“姐姐你在担心什么?”
她道:“父亲!我在担心父亲……”
四人到家,还未进府就见府门前停了江家的马车,正是江家父女,他们已到多时,却没进府,一直在府门口等候他们回来,见顾清桓无恙而归方安下心来。
江河川若有难言,踌躇再三后对沈岚熙轻声道:“清玄兄昨日傍晚闯宫……认罪之事,嫂夫人可知?他一夜未归……”
“认罪?”沈岚熙浑身一颤,驻足僵立,含泪而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罢了,为了儿女,自偿罪孽……罢了,罢了,我自会随他去……”
三个子女听到这话都悲恸起来,江家父女劝解不及,江弦歌被沈岚熙绝然相随之意震撼到,连忙跑向自家马车,撩开车帘,扶下一人,却是顾清玄。
原来,昨日情形如是。当时顾清玄冒死闯宫,一路直猓被晋公公拂尘一甩挡在门外。晋公公俯身靠近他低声道:“顾大人都闯到这里了,还急个什么?还是让咱家先进去通禀一声吧。咱家好言相告,这天下终归是皇上的天下,你漠视皇仪,哼,必自食其果!”
果敢如他,听闻此言都不由得浑身轻颤一下,后退一步:“下官有罪,劳烦公公通禀。”
晋公公进去了,片刻后出来,叫跪候着的他起身去觐见,他俯首走入书房,向陈景行行大礼。陈景行坐于龙案之上,姿态随意,神色平淡,不惊不怒,一直审阅着奏折,缓缓道:“顾卿平身。”
当时御书房内还有一人,御史大夫殷济恒,他为三公之一,总领直属皇家的朝廷监察机构——御史台,有直谏直荐之权。他们殷家三代为公,皆官至御史大夫,朝堂都有戏言道这御史大夫一职是由殷家世袭的。殷家如今权势虽不如正红的卢家,但根基之深影响之广,非卢家可比。
“谢陛下!”顾清玄起身后,又向殷济恒稍拜一礼,正欲开口自呈“罪行”,就听到陈景行的一身咳嗽,他缓了下,抬头看陈景行一眼,陈景行收起随意坐态,放下奏折,正视顾清玄,浅笑一下:“顾卿这般焦急闯宫,莫非是来向朕问罪的?贪污之事御史台已查明,的确与你无涉,之前也的确是朕冤枉了你,朕正欲明日颁旨还你清白,怎么?这一时半会儿都等不及了?”
顾清玄愕然一惊,立即跪倒叩首:“微臣不敢……陛下明鉴,还微臣清白,微臣岂敢有微词?请陛下恕罪!微臣一直在家待罪,尚不知御史台已查明漏账之事,敢请教御史大夫其中真相!还望赐教!”他转而又向殷济恒拜了一礼。
殷济恒道:“户部账目多杂,数目庞大,御史台查了两个月连一年的账都没有清完查实,陛下英明,让御史中丞先统查去年账目,再查了一下你们户部各官员的去年行账,果然发现蹊跷,现已查实,那六十五万的漏账是前户部侍郎魏坤私自划去,是为补修河堤拨款中他自己造成的错账,魏坤怕陛下责罚,便将此罪栽赃给了顾尚书你。陛下正老夫与商议对魏坤的处罚,陛下念他已意外身亡,只留孤儿寡母,便恩减株连之刑,只收回一切恩封赏赐并免后代入仕之权以示惩处。”
“陛下英明仁慈!大夫明智宽厚!微臣感恩甚隆!”他又一一拜过,恭敬到极至。
陈景行道:“顾卿此时进宫到底是为何呀?”
顾清玄叩首道:“请陛下容禀……微臣长子受冤,被指行贿官员,臣一时情急,求陛下明鉴此事……”
陈景行冷哼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