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我不知道父亲要做什么,只能听话地跟在他身后。娘亲的身影在火把下渐渐远去,我却知道她一直站在那里,恭敬而又怯懦。
一路上,我都在想娘亲的事。
大娘仙去之后,卫严将她献给父亲为继室。长姐和二哥是大娘所生,我则是娘亲所出,对我们兄弟姐妹三人她一样视为己出,在父亲面前,娘亲永远是温顺怯懦的妻子。
她姓卫,是卫家众多出色女子中的一位。虽是卫严远到不能再远的远房亲戚,但她终是卫家的人,有着这么大的后盾,她却从未仗势嚣张过。
但年复一年,父亲对卫家的不满还是渐渐转嫁到她身上。
可她却一直忍气吞声,甘愿和我这个亲骨肉分离也不愿触怒父亲。她这样的深情隐忍若放在一般女子身上,说不是爱都没人相信。
但她是卫严送来的人,所以无论她是嚣张还是隐忍都注定了不会有好结果。嚣张,是替卫家为虎作伥,隐忍却又让人觉得她心怀不轨……
所以,看起来最简单易懂的娘亲反而成了祁家最忌讳的人。
回过神,我们已经到了书斋。父亲遣退所有下人,还将房门从里面锁上,他神色凝重地走到最后面的书柜前一语不发地把书全都搬到地上。
书柜和书架不同,书架用来陈列常用的书简,书柜则是一个大柜子,专门收罗不用的废旧书简。
我疑惑地看着不断搬书的父亲,他要找的书不在书架上?
“你也过来帮忙。”见我呆愣着不动,他不悦地蹙眉。
“呃……喏。”我放下权杖将袖袍一绑,搬起书来。
书简全部搬出之后,他拉住书柜底部凸出来的木条一掀,底下立刻露出一块挂着大锁的木板,看起来有些像嵌在地上的门。
父亲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往锁上一插,大锁啪嗒跳开。他推开木板,底下是一条石阶暗道。
还真是门?!我的嘴角不自觉抽了一下,父亲已经率先走进暗道。我立刻跟上,暗道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石室,里面除了横躺在地的长方形雕龙石柱之外什么也没有。
石柱正上方的室顶嵌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旁边的浮雕是两条嬉戏的龙。
父亲走到石柱前面,扶肩一礼,然后——跪了下去!
“灵玉,还不过来拜见我祁家始祖?”他责备地回头看我。
始祖……石棺?!我手脚发抖地指着石棺:“父、父亲,你是说,这里面装……额,是躺!躺着祁家的始祖?”哪个始祖?带着龙蛋逃进卧龙谷的祁累?还是更早的豢龙氏祖先?
“知道了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要我打折你的腿吗?”父亲缓缓起身,脸色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泛着清冷。
“呃……不是,”我立刻上前吭地跪下,难怪我总觉得书斋阴森森的,原来下面放了个棺材……
父亲叹了口气,伸手扶住石棺的顶端,然后,“哐”地推开盖子。一股莫名的寒意條地蔓延开来,我手脚并用的退出数尺,面色惊慌地看着他:“父、父亲,你、你你你!”
他神色自若地把手伸进石棺,我彻底石化,带着女儿来掀老祖宗棺材的父亲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只见他从棺材中拿出一截尸骨……哦,眼花了,是一个圆柱形玉雕。“这只是个衣冠冢,”父亲打开玉雕,从里面拿出一个卷轴,刷刷拆掉卷轴上的缎带:“是祁累先祖为了祭奠写出《驯龙卷轴》的始祖而设的。”
“呼……”原来如此,吓死我了!我咽了下口水,这才发现喉咙干涩无比。
“这里只有上卷,你且拿好。”他把卷轴放进我手里,转身就走了出去:“看完之后记得封好放回原处。”
“喏!”我抱紧卷轴点头,父亲已经离开。
据说五百年前,我的老祖宗祁累带着众人匆匆逃到卧龙谷,为防朝中大军来抢夺《驯龙卷轴》他便将卷轴中最重要的下卷分割出来,再单独安放。
可是,这一放就是几十年。他在担心大军追来的过程中死去,死前却没来得及说出卷轴下卷所在。
这个传说竟然是真的!
我打开卷轴盘腿看了起来:应龙,身有四翼,性情凶恶,喜住玄天崖洞;璃龙,身负蓝色鳞甲,性情凶恶,喜居潭水之中;虬龙,通体红磷,头有角,性情无常,喜住寒土洞中……
卷轴上的字迹蚂蚁一样密密麻麻,我却越看越新奇。这上面的内容比夫子教的还要仔细有趣,很多地方都是我平时没听说过的。
对于我这个不敢去抓龙的人来说,卷轴上的解说充分满足了我的好奇心。只是,看完最后一条龙的解说,我都没找到与“驯龙”有关的只言片语。
不觉间,卷轴已经摆了一地。揉了一下发涩的眼睛,我沿着铺开的卷轴爬到开始的地方,那里用暗金的丝线绣着《驯龙卷轴》四个大字。
我没眼花啊!驯龙术呢?在哪?
难道,在丢失了的下卷中?我把卷轴卷好放回原位,伸了一下酸痛的四肢走出石室。
当我满腹疑问走出暗道,父亲竟还端坐在书斋里喝茶。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尽,从窗口泄入的晨光打在他身上,不期然地,我看见父亲的白发又添了不少。
“灵玉,可看完了?”他放下茶杯,抬头朝我看来。
“看是看完了,只是,没看到与驯龙有关的信息。这不是《驯龙卷轴》吗?”我爬出书柜,父亲手一扬,一把铜锁落在我手中。“锁上,把书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