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下船的,是晕头转向已经吐了快有三十次的繁小天。
是的,从上船那天开始他几乎每天都会吐一次。东西也吃不下,走路飘忽,这几天才好些,就是脑子还有点迷糊,总是脸色苍白扶着船壁到我的船舱问给他姐姐回信了没。
我一开始还会好好解释,写了,给冢鹰带回去了。
后来,这小破孩每天都会来问一遍。不管我当时给他说什么,到了第二天他总是会忘记,小娘我头一回见晕船晕成这样不省人事的……
索性我就把狐狸拉到我房间,让他去摆平。
祁靖远出手的结果就是——强力的训练。他直接把繁小天绑在桅杆上,让他天天看海,不止如此,还把他丢水里、绑船上……各种方法都来一遍,繁小天总算停止呕吐了。
不过,我估计是被吓的。
巫咸国故土上风清日朗,翠绿的青草掩去昔日被雷电辟出的伤痕和烧焦的模样。到处都是沁人心脾的空气,闭上眼躺在地上足以让人心思舒畅。
而另一方天空,却阴云密布,暗流滚滚。
江河湖水,都染上了血色。厮杀,以战争的名义展开,乘着凶兽战队这阵“风”席卷每一个有人的地方。鲁国军队所过之处,狼烟遍地,尸横遍野。
没多久就攻下相邻三国,令其他国家闻风丧胆纷纷结盟。
“凤将军,巫咸族是一把双面利刃,会划伤自己的!你不会坐视不管,对不对?”张易甫跪坐在凉亭里,清风徐徐,他脸上的汗珠却从未断过。
对面,凤青轶手握鱼竿,一副“心静自然凉”的样子。
“这小鬼说你救他们,在最早被战火灼烧殆尽的云州城。将军既然心怀对百姓的怜悯,为何不站出来,集结力量反抗暴行?”张易甫双手撑在地上,差点就上前抢了凤青轶手中的鱼竿。
凉亭的角落,立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男孩是个十七岁少年,名叫晏初。女孩叫晏白,不足十岁,他们两穿的干干净净,却难掩瘦削和浑身的新旧伤痕。他们是不久前被那个手握鱼竿的男人从云州城战火中救出来的。
“我只是去确认旧友是否安全离开,天下安危干我何事?”凤青轶忽地提竿,上面挂着一条金色鱼儿。
水光在鱼身上闪烁,凤青轶摘下鱼,身后的小鬼立刻提着鱼篓上来接。两个家伙从未见过金色的鱼儿,瞪大了四只眼睛仔细看着。
“至于这两个小鬼,我是有事要问他们,才把他们安然带出来的。”凤青轶面色不改,穿了饵料重新把鱼竿抛进水里。
张易甫拧眉,用衣袖抹了把汗。任他把好话说尽,面前的男人就是不为所动,他数月前受皇命追捕凤青轶,但是对鲁皇死心的他瞒天过海,将家人送出岐郅城避难。
而他,直接用自己和罗网这么多年的关系,拉着他们一起投身鬼谷。
战事一开,鬼谷很神奇的成了各路豪杰的聚集地……先是有张易甫带着罗网投诚,又有巫咸族繁家繁小冷带着近两千人进来,还有江湖上的一些势力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纷纷往这里钻。
鬼谷这个向来冷清的地方,却在乱世热闹起来。
“那你出奇谋反败为胜救了整座城的人又怎么算?”张易甫豁出去,直接伸手按在凤青轶的鱼竿上,“凤将军,若天下一统万民安泰,我张某也不回来找你。可你看看那些被鲁国收入麾下的城池,都变成什么样了?”
正在看鱼的晏初和晏白一愣,晏白缩瑟了身子靠到哥哥身前,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往事。
“他们……他们竟然放任凶兽追咬战败的士兵和百姓为乐!你不也是看到这些才出去救人的吗?!凤将军,你曾找过豢龙氏,经历过生死磨炼,是对付他们的不二人选,将军!”张易甫的力道之大,竟生生折断了鱼竿。
然而,凤青轶却只是把断掉的鱼竿丢给他,起身拍拍手捡起鱼篓:“我早已不是将军。”
晏初和晏白见他起身,也赶紧拿着自己的东西跟上。晏初手中是一把剑,晏白捧着的确实一捧色彩耀眼的花。两大一小在阳光中消失在树荫后。
张易甫捧着断掉的鱼竿久久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凤将军绝不是不出手,他只是不肯明着出手。
“你究竟……在等什么?”张易甫瞧着早已没人的山道低喃,满眼的翠绿却荡不开他心中的阴霾,虫鸣阵阵,在他耳中都变成了杀伐的声音。
他背后猛地飞过来一只绣花鞋,不偏不倚恰好砸在张易甫后脑勺上。
“你又失败了?我都说了要用陆浅的事情来劝说,你偏不听。”穿着单鞋的祝岚单脚跳到凉亭边,白皙的肌肤倒映在水里,她把另一只鞋也脱下,踩着木板走进凉亭。
“这都失败二十次了,跟着你这么个夫君真是羞愧。也不知道探查一下人家的软肋,非要一个人瞎劝,你真是鲁国罗网的一把手?”祝岚举着修鞋数落。
风韵百态的蓬莱客栈掌柜在乱世中从华丽美艳的寡妇成功变成用绣花鞋砸人的悍妇。
尤其是张易甫,被她砸过不下十次。后者无奈的耷拉着肩膀:“我不想那样做,家国大事不该用卑劣的手段来征服。说了不要用鞋子打人……”
“你竟然说我手段卑劣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再做评析?”祝岚又一鞋子砸过去。
这回却被张易甫反手接住,他也不生气,将鞋子给她穿好:“夫人,我知道你着急。但并不是所有软肋都能拿来利用的,有些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