幂姐一声轻叹,在轻叹中忽然双手一分,一件罗衫就被她轻轻脱下。
只见明明的月光下,她解衣后的胴体在月光下轻轻一闪,几不容人所见,手里的罗衣翩然而舞,已重又穿到身上来。只她听口里轻叹道:“欲减罗衫……”
“欲减罗衫……”刘三儿怔怔地望着,只见荒园中幂姐的罗衣时穿时解,翩然飞舞。但所有的画面在他眼中居然全是圣洁,毫无半点让人血脉喷张的合欢联想。他看不到白公子,看不到青少爷,也看不到学东,眼里只有幂姐一人。时间在他眼中已失去了其一向迢递难期的跃动,那一刻仿佛很长,又仿佛很短,长得只觉得这人世间只剩下幂姐穿衣脱衣的动作了,短得又不及让人看得清幂姐那解与穿之间一舞如旋的身体。
园子中,只见到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上下纵跃,而笼压在他们身上、眼中的只有那一具弱不胜衣的幂姐的身体与一件罗衫在飘啊飘。
然后衫影忽敛,这个世界的光阴似忽然开始走得好慢好慢。刘三儿看见那件罗衫轻轻从空中极缓极缓地垂落,重又罩在了幂姐的身上。
下一刻,月华忽明,好明好明,那是刘三儿这一生见过的最明的月夜,明如白昼。
幂姐一停之下,罗衣舞罢,整个世界竟有了重新安稳了的感觉。
刘三儿只觉得好静好静,心里也好定好定,好似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快感。
然后,他见到学东和自己都如木雕般还在原处,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
而那白公子、青少爷的身影已萎然倒地。他们的一双眼至死都不信似的空空地睁着,可一双瞳仁却已非之前的异象,恢复了常人的大小。
幂姐“欲减罗衫”之下,已破了他们苦修的异术。而她的出手,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那不是杀伐的凛冽,而只是一场消融。
忘情道或者龙鱼一族的功法居然诡异深秘一至于斯!
可怕!可怕!可怕!
刘三儿也算见识过好多位练气后期高手的出手,但这一场消解之战,却也看得他瞠目结舌,双方都没有用到法器,只似乎是用灵魂在战斗。而本来自信满满的自己在这种形式的战斗中就如没有穿刹档裤的孩童介入大人们的血拼,毫无还手招架之力,如果不是幂姐留情,自己的下场绝对和白公子、青少爷无异。
幂姐罗衣重著罢,忽然变得好倦好倦。她的无睹之目里却含着这世上最后最空茫的悲情,走近青少爷、白公子身前,轻轻伸出一双手,手中的药粉和着那月光轻泄而下,白公子、青少爷的身体就在那月色下消失融解,渐渐只剩衣履。
连化尸粉都比自己的高级,可惜只化尸体不化衣服。刘三儿忽有一种好同情的感觉,同情白公子、青少爷,死了都没衣服穿,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幂姐却捡起两人的储物法器收了起来,又对着两袭残余的衣履轻轻地念着一篇刘三儿几乎听不懂的咒文,似是要把那白公子、青少爷犹未远去的灵魂送入一个没有争斗、没有苦涩的极乐世界里。
刘三儿默默地听着她唇齿间轻吐而出的声音。时间久了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快要飘出体外了。咒文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那句“人死为鬼”还可以理解,可那“鬼死为聻”里,聻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