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狼,你……”百里花羞看着她手里那颗翡翠色的珠子,心中五味陈杂。
“总不能再把人家的师父抓起来吧?何况你不是说过你不会吃他的么?”奎木狼勾起嘴角一笑,竟难得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俏皮。但这份俏皮稍纵即逝,“还是说你要忍心让沅沅一下子同时失去父母亲……”
奎木狼的视线穿过百里花羞,到了一个并不存在于现场的地方,她伸手喃喃道:“都说儿子像父亲,女儿像母亲……怎么偏偏沅沅却和我一点也不一样呢……”
百里花羞攥住奎木狼伸过来的手,让他贴近自己的脸颊,低头哭了。
“花羞……我、我先走一步……”奎木狼也落下几滴眼泪,手指指腹摩挲着百里花羞的脸颊。
“下辈子,可别再失约了。”
百里花羞无语凝噎,只是下意识使劲点头,再次抬眼看去时,只见奎木狼仍然盯着自己,但瞳孔里的色泽早已不见踪影。
“木狼……”百里花羞呆呆地唤道,“木狼!……”
但他已经再也得不到回应了。
绝望的百里花羞咬牙憋紧想要决堤的眼泪,将奎木狼僵硬的手从脸颊轻轻移动到嘴边,郑重、深情地吻上去,随手将它温柔地折叠成拳头。
颤抖的手合上木狼的眼皮,百里花羞的魂魄似乎也跟随着奎木狼的生命远去,他呆滞地望着奎木狼的尸体,许久都未曾言语。
目睹这一切的悟空和莫文同样不好受,死亡的悲伤哀恸早已磨灭他们对奎木狼的仇恨愤怒,而独留下一种淡淡的同情和悲哀。悟空侧耳倾听一会儿仍不间断的敲打声,一拍膝盖站了起来。
“百里花羞,走吧,我们带你们离开。”
百里花羞麻木地点点头。
直到几人忽然冲出厚实的土墙,百里堰清都未曾将注意力转移片刻,以至于当一成不变捶打敲击的画面变成四处迸溅的土块时,他本能地闭眼后撤几步。
这刹那的防御使得逃离的几人并未收到任何的阻拦,转眼便已消失在辽阔的天空中,只剩下一句话遗留在的原地,缓慢减淡。
“百里堰清,你算计我等之事尚且不和你计较,这两个人我带走了。若你还有那么一丁点良心,就别给俺老孙跟来!”
反应过来的黑衣人们面面相觑,小碎步往前一下,又恐百里堰清未下死命令,再小碎步走回来,齐齐望着百里堰清等他的意思。
百里堰清回神后却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立刻惶恐地下达追击命令。他远眺几人消失的那一点,许久后低下头望着赌兽场内那座小小的、支离破碎的土堆,它像极了一座被废弃了的坟冢。
正中心的地面上还残留着乌黑干涸的血迹,是奎木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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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带着百里花羞、负伤玄奘、冰冷尸体和另一个吵闹不懂事的孩童,悟空和莫文的赶路逃离并不轻松。
风灵鸟承载力有限,玄奘又无法被背驮,兄弟三个连拉带拽穿梭于密林之中,往正西边的地方狂奔而去。
虽然留了警告,可悟空并不能打保票百里堰清能善罢甘休,哪怕自己可以抗下那伙追兵的袭击,但终究是个麻烦,何况她也没那份心情和一堆凡人拼命。无奈,只能和莫文悟净一同拉着师父及百里花羞一家连夜逃离。
翻过不知几个山头,直到度过一天一夜也没有任何被跟踪追赶的迹象,几人才得以找到一片地方休息安顿下来。
“爸爸……”百里沅盯着百里花羞怀里的奎木狼,眼底充满懵懂无知,“妈妈为什么睡了这么久还不起来呢?”
正在旁边烤火的师徒几人动作一滞,匆匆抛来一个视线便默默垂头。
百里花羞迅速红了眼眶,反复咀嚼语言,不忍开口告诉百里沅真相。让一个心智未成熟的小孩子接受失去母亲的现实,真的太残酷了。
“沅沅,妈妈只是生了个病,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休息很久很久……”百里花羞忍住险些再次垂落的泪水,浅笑着抚摸百里沅的头。
百里沅却焦急起来:“生病了?那为什么不给妈妈吃药呢?”
“妈妈的病太罕见了,爸爸还找不到这种药。”百里花羞柔声安慰,抚平孩子心底的那份不安,“但是一直带着妈妈,她会睡不舒服,爸爸也不好继续找草药。所以……等再过几天,爸爸会先把妈妈藏在泥土里。等爸爸找到药材了,再回来叫醒妈妈,可以么?”
这的确是个美好的故事,美好的让师徒几人不禁鼻头发酸,油然而生出一种生死别离的悲恸。
百里沅还不懂这个故事背后的残酷,但从百里花羞的谎言里捕捉到了希望,他点点头缩进百里花羞的怀里:“好,我陪陪爸爸一起帮妈妈找。”
“沅沅真听话。”百里花羞欣慰地微笑起来,脱下那件外袍帮百里沅披上,随后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连日奔波早让百里沅疲惫不堪,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百里花羞凝视着孩子的睡颜,毫无困意。
“花羞先生,你还好吗?”玄奘裹着外套坐在了他身边,犹豫片刻,“令妻之事……还请节哀。”
“恩。”百里花羞几乎不可见地点点头,苦笑起来,“说到底不过是我自己太没用,才害了他。”
“咦?难道做错的不是你弟弟吗?明明是他一直想害你才对。”悟净口快,等说完了心里话才意识到自己问的不合时宜。
百里花羞却并没有介意,他摇摇头:“……我不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