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应该是身体无恙了。”一位身子魁梧,面带农耕生活印记的中年男子一手扶在黄书竹的额头,一手放在自己的上面。原本紧张的神情慢慢变得放松下来。
“多谢苏老,真是麻烦你们了……”黄书竹不好意思地微微颔首,小声向苏老致谢。
“无妨无妨,我也不过只是把你背了回来熬了些风寒药,能康复过来是你自己的功劳。”苏老慌忙甩甩手,土黄色的脸颊上竟浮现起些许羞意,显然,他并不习惯别人的感谢和称赞。“何况我又不是医生,最多帮你看看是否还有发热。”
黄书竹轻轻一笑,苏老身上那种勤劳农民的朴素憨厚,和这一路上遇到的那些白眼冷漠相比,不知温暖了多少。
“好了,你个娃子也亏是年轻,不然换个年纪稍大的浑身湿着扔在外面一晚上……噫……”苏老说着啧啧啧地摇摇头,末了随口问道,“对了,你是从哪儿来的?看你像是个读书人打扮,怎的四处流浪了?”
黄书竹无言垂眸,神情有些落寞,不知如何回答。
苏老意识到了什么,讪讪地挠头,转移话题:“啊……不便说也就不说了。看你暂且居无定所,不妨在我家住上几天吧?”
“欸?那、那可怎么行?”黄书竹立刻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我已经给你们家添这么多麻烦了,怎么能继续叨扰?不妥不妥……”
“客气什么,你别怪我说话不客气,看你衣着清贫,听叙述,为了弄些吃的,险些都病死在外面了。眼下出去,你能到哪儿?往后怎么解决生活?”
农民朴素却也直白,苏老抛出的几个问题,正是黄书竹目前最痛心最发愁的,而一联想到这般窘迫的情形被苏老窥探地一清二楚,更无可避免羞红了脸庞。他迅速压低脸颊掩饰尴尬的神情,手指扣动几下被褥。
“我、我……这个……”他很想倔强地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却越发觉得这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狼狈可笑。
苏老却没有流露出嘲讽的意思,他一伸手,长满厚茧的粗糙手掌便落在了黄书竹的后背上。
“哈哈哈,不丢人不丢人,读书人嘛!那些个我听说过的名人,好多都是年轻时困苦,熬过去就好了。年轻人吃点苦也不是什么坏事。”
常年挥动锄头的手臂粗壮有力,掌心拍打在黄书竹的后背打得他消瘦的身体有些生疼。然而,这份疼痛却带着温热感,真挚而不虚假的善意,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到黄书竹的身体里。
“恩……”他终于流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谢谢。”
“所以啊,暂时调整调整,住在我家吧。”苏老继续邀请着,“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我们这村子周围风景也算不错,你养养身子,干干农活,把这么瘦的身板锻炼地强壮点了,以后再四处流浪岂不比如今安全?”
“恩。”黄书竹继续点头。
“而且,你留在这里也算帮了我们大忙啊。我们这村识字的不多,有你在的话,很多事情就都能解决了。”苏老说着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黑黄脸颊上浮现起浅浅的皱纹,却并不显老,而满满都是热情的生命力。
黄书竹低头盯着自己的大腿,耳畔仍是苏老喋喋不休的话语声,可他显然已经不再听。
留下来一段时间……他仔细咀嚼着这样的决定,心情却难免有些矛盾。一方面,他觉得寄住在苏老家里会打扰他们的生活,也觉得农耕这样最底层的生活方式,和他书生的出身终究有些格格不入;另一方面,苏老话糙理不糙,眼下自己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待在这里一段时间,靠帮忙农活锻炼一下常年不曾运动的身体,未免不是件好事情。
更何况,他忽然转头望了眼窗外,只见苏老家外的小院里,一抹干净的颜色正抱住筛篓洒向地面,鸡群咕咕咕的鸣叫声萦绕在她周围。
“慢慢吃慢慢吃,都别抢啊!”
黄书竹忽而微笑起来,窗外的阳光愈加强烈,将狭小晦暗的房间,照得亮堂堂的。
————
然而事实证明,黄书竹并不是个耕田的料。
“黄书竹,锄头不是那么用的……”
“黄书竹,你推犁的姿势错啦!”
“黄书竹,稻苗怎么可以插成这个样子啊啊啊啊!”
……
接下来的好几天,黄书竹近乎完全生活在苏慕春越发抓狂的惊呼声里。
这天,又一次看不下去了,苏慕春撸起袖子赶走插秧的黄书竹,自己下田工作,要黄书竹在一旁“认真看!好好学习!”。
黄书竹坐在树荫下,抱膝蜷成一团,垂头丧气地看着苏慕春手脚麻利地在稻田里后褪、插秧,自己费尽力气才能完成一排的功夫,她已完成了大半张田,却只有额上微微冒出了几点薄汗。
站起身喘口气,苏慕春随手用肩膀上的毛巾擦掉汗水,转身看过来。
阳光逆着她的身体投射过来,将她周身染成金黄色,几缕黏住汗水的青丝垂落下来,大半都绾成团子头用木筷插在头顶,一身干活用的粗布麻衣。然而,即使是如此简陋也遮不住她浑身上下透露出的灵气。
她依旧在刚见面的那时一样,在一种最简陋、最朴素无华的地方,绽放出独属于她的花朵。
黄书竹有些看呆了,甚至连苏慕春正往自己靠近都没有察觉,直到她一挥手晃在他眼前才吓得扑通一声躺在了地上。
“哇!”
“发什呆呢?”
“啊……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