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空气还带着湿寒,树林里更是有一种泡在冷泉里的寒厉,太阳稍稍被云朵遮盖,没有阳光滋润的地面就会腾的升起寒冷,逼得来往的人恨不得穿上冬日的大氅。
为了驱赶寒冷,人们只得工作,逼迫着自己不断挥动手中的斧去砍那些高大的树木,在接二连三的轰响中体会血液翻滚的热浪。从清晨到傍晚,每天都有差不多数百来棵树成为他们斧下的尸骸,远处的村落中燃起炊烟,仿佛是一个个飘飞的树的灵魂。锯木匠拿着锯齿垂墨测量休整,制作出一个个盖房用的木板木桩。
忙碌的壮汉们正午几乎没有时间回家,妻子儿女便背着瓦罐、木桶,给他们送去可口的饭菜。休息时间,大伙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偶尔响起的大笑总能惊起许多鸟儿。
在这种喧闹中,孩童耐不住性子,纷纷想往林子深处跑。
“杨儿,别跑太远!”
调皮的孩子里,一个扎着冲天髻的小女孩头也不回,就那样大叫着回应:“我知道了!”
这个被唤做杨儿的女孩跑的最快,可并没有跟随大部队的意思,而是自顾自转向了别的方位。密林的树叶缝隙透下光斑照在地上,随风摇曳,女孩兴冲冲的到处踩,非要每一步都踩到阳光一样,走起的步伐像是跳舞。
她这样又蹦又跳了好久,直到几只蝴蝶翩翩的从面前飞过,才欢欢喜喜的追赶过去。路旁的野花对着她时不时点头,像是迎宾的仙女。
女孩跑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回过神,发现已经听不到村民们熙攘的声音了。失去自己的欢笑,周围突然陷入可怕的寂静,心跳和呼吸都变得那么清晰可触。如此这般的幽深静谧让女孩吓坏了,连连转头探望,来时的路被淹没在阴沉的绿色里,其内传来阵阵乌鸦的鸣叫。
女孩有些害怕了,赶紧往回走,可一直走了好久,时间远远超过来时都没有听到人声,只是一瞬就明白过来自己迷路了。
远处,呜呜的低吼飘渺,却足以让年幼的孩童吓破胆,忍不住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瘦弱的身躯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压抑不住的哭泣仿佛受伤动物的哀叫,显得悲凉凄惨。
她坐在原地哭了好久,慢慢的哭累了,身体泛起疲惫,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察觉了不远处的一丝动静。那是一阵急促的尖叫,好像是兔子,也可能不是。尖叫里带着急切、惶恐,还能听出痛苦,像是曾经家里那只狗受伤时的呜呜声。
聆听了一会儿,女孩终于难以克制那份好奇,抹了一把眼泪,小心地向声源走去。
等到女孩绕过许多高大的树木,终于在其中一棵下面发现了那发出声音的生物。灰黄色的毛发,差不和幼兔一样大小的体型,圆滚滚的十分可爱。女孩很快判断出来它是一只鼠类,不禁有些惊讶,而后才注意到此刻它正扭动着身子,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嘶叫。
女孩走路的声响惊动到了它,它抬头看到那具对于自己而言无比庞大的身躯,眼神里的惊恐愈加放大。它拼命挣扎起来,“叽叽叽”地胡乱叫着。
这时,女孩才发觉为何它这般拼命,却几乎在地上纹丝不动:一个补兽用的铁钳紧紧夹住了它的左脚,沉重的锁链将笼子禁锢在了树下,也禁锢住了这只小鼠。殷红的鲜血随着它越加疯狂的动作一股股冒出来,在绿色的地毯上格外醒目。
看着它痛苦的样子,女孩动了恻隐之心,她观察到樊笼很大,本应不是要捉鼠的,可能是这只小鼠不小心,让它夹住了自己。
想到这里,女孩蹲下身,小手慢慢伸了过去。然而小鼠见状,却更加疯狂的尖叫起来,软滚滚的身子爆发出罕见的力量。
女孩一手抓住了铁钳一角,一手轻轻按住小鼠不让它再乱动以免误伤。但惊慌的小鼠却惊恐无比的尖叫起来,感觉到那双手触碰到自己,它发疯似的扭过头狠狠咬住了女孩的手指。
“呀!”
虽然家境不算优越,但自幼也算娇生惯养,女孩哪里受过这种痛,眼眶里顿时涌起水花。但即便这样,她还是咬了咬牙,奋力的去掰开尖锐的铁齿,累的满头大汗时,才勉强抬起一条窄窄的缝隙。
小鼠感觉到压迫的束缚没了,卯足劲儿从女孩的手掌下钻出来,眨眼跑到了茂密的树丛中。他疯狂的想跑,直到腿部传来刺痛才转醒,意识到竟没有任何追击,这才慢慢冷静下来,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类是在救自己?
终于明白了这一点,小鼠回过头,不禁有些愧疚懊恼。它慢吞吞的原路返回,藏在草缝里观察那个被它误伤的人类。
女孩方才见小鼠跑的很快,确定它无大碍,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而后,她靠着树干坐下,嘟起嘴观察伤口。两个小小的口子里正冒着红色的液体,虽然不多,但被咬的生疼,况且女孩从来没有承受过这种见红的伤害,难免有些娇气,哼唧唧的想哭。
迷路的恐慌,被误伤的委屈交织,终于让这个还未经多少人世的女孩落下豆大的眼泪,缩成一团依靠在大树的庇护下,起初只是啜泣,很快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折回的小鼠望见这一幕,又懊恼又愧疚,盯着刚才束缚自己的铁钳半天,终于向女孩爬去。
捂着脸哭泣的女孩听到身下一声“叽叽”的叫喊,一瞬间止住了眼泪,边吸鼻子边低下头,只见刚才的那只小鼠正蹭在她的脚边,抬起头看着她,墨绿的眼睛里闪着愧疚。女孩